世界上最贫困的地方在哪里在哪谋生?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回答“非洲”。
真正的贫穷又可以有多穷?世界银行(World Bank)于2015年将国际最低贫困线(International poverty line)定为每天1.90美元。目前世界上有7.83亿人生活在国际贫困线以下在哪谋生,他们主要生活在南亚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其中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有42%的人生活在国际贫困线以下。坦桑尼亚就是其中一个,它也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在坦桑尼亚东部城市达累斯萨拉姆一个叫Madale的小乡村里,为了摆脱贫穷,多数妇女选择了借钱做小生意,并加入了当地的一种民间信贷组织“社区银行”,在这里存钱和借钱,来维持生意的运转。如今,非洲妇女创业大军仍在继续扩大。
去年五月到六月,在坦桑尼亚做硕士论文调研期间,我接触到了这些生活在Madale的妇女。她们多数未接受过高等教育,肩负着家庭和生活的重担。她们自力更生,想通过创业做生意为生活谋得一点出路,却发现困难重重。
资金的匮乏、身份的枷锁、社会结构的复杂,让这些借款做生意的妇女,在看到生活一丝希望的同时,也陷入更多的困境和循环。
0129岁单亲妈妈的小餐馆
Sofia是Madale村里创业妇女中的一个。她今年29岁,是个单亲妈妈,有个3岁的女儿。
她从来没想到,能拥有了自己的餐馆,尽管很小。用她的话说在哪谋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Sofia出生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北部的一个小乡村,她有六个兄弟姐妹,“贫穷”是她从小到大的人生关键词。从记事起,似乎总也吃不饱饭,从小她几乎没穿过新衣服,有些甚至是母亲在街上捡来的。
Sofia
在当地贫困家庭, 女孩接受教育的机会很少。Sofia也是一样,家人认为她该早早工作。从13岁起,她开始在市区白人家庭中做女佣。从此以后,做饭、洗衣和打扫成了她的生活日常,一做就是12年。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儿,丈夫却出轨了,留下她们母女俩独自生活。
生活没了着落,她想起了自己一直想开餐馆的心愿。这些年,做饭已慢慢变成了她的爱好,她想做自己擅长的菜给更多人吃。
我和Sofia接触过几次,她是个热情开朗的人,爱说爱笑爱跳舞。之前只知道她开餐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去年六月的一次家访,我走进了她的餐馆。
那是一间很迷你的餐厅,位于马路边一个不算显眼的位置,甚至招牌也没有,不仔细看都难以分辨。餐厅是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单间,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外加一个餐台,玻璃柜里摆放两三样供展示的食物,再往里是一个灶台。这就是餐厅里所有的设备了。
Sofia很热情,招呼我和伙伴坐下,并给我们倒果汁,我们各点了一份煎蛋薯条,她就开始忙前忙后。我们刚坐下,她就出去了。我问起她去哪,她说去找点土豆。第二次,她说鸡蛋好像也不够了……我看得出她脸上细微的窘迫感。Sofia说,这间小餐厅她已经经营好几个月了,但生意并不好,所以也不敢准备太多食材,怕会坏掉,有时缺食材就现去找。
实际上,能开这个餐厅,对她来说十分不易。
开餐馆需要钱,她没有。实际上,启动餐厅的第一笔资金,是家人和朋友东拼西凑得来的,总共60万坦桑尼亚先令(约人民币1800元)。她用这第一次资金购买了些设备,开起了小餐馆。
餐馆开起来了,经营又遇到了问题。因为店小,顾客也少,她经常没有生意。偶尔一个电话订单,她做好了饭菜却没人来取,食物只能浪费,这种时候她经常默默哭泣。
她说,开业后的三个月,她总共盈利25万先令(约人民币750元),而每个月租金就要20万先令。也就是说,她还处于亏损状态。很快,她连维持成本的资金也不够了。
为了维持餐馆的运转,她需要更多钱。于是后来,Sofia加入了村里的一种妇女信贷组织,开始了借贷之路。
我和Sofia的合影
02村里的“妇女银行”
在Madale村里的一处露天建筑里,13名妇女在一间破旧的房间里围坐着,准备开会。她们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从皮包或口袋里掏出先令(坦桑尼亚当地货币),准备往小组公共账户“存钱”。
对面摆着一张矮桌子,坐在桌边的一位年轻女秘书,不停地接过妇女们递过来的钱,迅速地数了一下,然后把钱交给正在记账的会会计。会计的笔在记事本上飞快地划过,记录下每个成员存了多少钱、借了多少钱,这也是小组会议中最重要的部分。
这就是Madale村里Sofia借钱的妇女信贷小组。
去年起,Sofia加入了村里的这种小组,每月往公共账户存一点钱。几个月后,她具备了借钱的资质,向小组借到了第一笔贷款。后来,她“存”和“借”轮流进行。
Madali村里一个VICOBA小组开会的场景
这种信贷小组叫VICOBA(Village Community Bank)-乡村社区银行,是当地政府于2009年发起的一项民间信贷项目,如今是在达累斯萨拉姆市乃至整个坦桑尼亚很常见的一种民间信贷方式。
VICOBA多以村为单位,30~50人一组,村民自发组织、自愿参加。信贷小组的成员,每月固定开会两到四次,每次会议时,小组成员都可以在会上存一定的钱给公共账户,急需用钱的人也可以从小组借钱。她们通过邻里间的信任,建立这样的信贷小组,互帮互助。
它实际上就是一种“社区银行”,成员可以“投资”获得利润,也可以“贷款”并付利息。其一大特点就是,参与者以当地农村妇女为主,因此也被称为“乡村妇女银行”。
当地妇女往信贷小组存钱
根本上来说,VICOBA这样的项目,就是如今全球范围内盛行的“小额信贷”或叫“小额金融”。
小额信贷最早起源于一个NGO(非政府组织)Grameen Bank 在孟加拉国发起的对贫困人群的信贷项目。小额金融项目的推广,让很多贫困人群看到了一丝改变生活的希望,尤其是没有资源没有社会经济地位的农村妇女。后来它逐渐在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盛行起来,坦桑尼亚就是其中一个。
坦桑尼亚的小额信贷项目于2002年诞生,随即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支持,并将其作为经济发展的一项政策进行推广,并逐渐衍生出VICOBA这样的乡村妇女信贷小组。
在Madale村子里,越来越多的妇女想要赶上这股“风潮”,纷纷加入信贷小组。在她们看来,通过这种方式可以筹到“第一桶金”,就可以开店、做生意,改善生活状况了。
在Madale的路边,很容易就能遇到一个正在做小生意的妇女。除了Sofia的小餐馆,还有Nema的杂货店、Teresa的发廊、 Amelia和Greta的裁缝店……
Teresa开的一家发廊
借到钱,做生意,对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是欣喜不已的事。但“创业”又谈何容易。这些偏远乡村的非洲妇女,一没资金,二没技术,三也不懂经营,借钱做生意又是否真的可行?
如何经营、如何长期盈利,或许是摆在她们面临的更大问题。
VICOBA小组在统计公共账户的存款
03艰难创业路
Khadija也是一个Vicoba小组的重要成员,她加入这个组织已经十年了,也是小组长之一。她如今经营着自己的裁缝店,还带着两个学徒。
最初加入妇女信贷小组时,她还只是在一个裁缝店打工,每个月挣着微薄的工资,加入这个组织,也是想定期存些钱,以后开间自己的店。
过了几年,慢慢有了些积蓄,她便在村里租了一间店铺,正式开了裁缝店。再后来,生意逐渐好起来,也有了更多盈利,她又扩大了店面,并开始带学徒。村里想找她学裁缝手艺的妇女,她一般都会接收。
Khadija的裁缝铺,她和学徒在工作
Khadija如今也遇到了难题,她想把她的裁缝铺继续做大,走上正轨,在县城开一间正规的服装定制店。但这个梦想似乎很难实现,因为经营和资金都是很大的问题。
首先,她没有专业的经商经验,在县城开正规的服装店需要多少资金、如何运营、如何品牌化,她都不太懂,也没专业的人能帮她。
其次,她手上的资金也远远不够开大规模的服装店。尽管加入了Vicoba小组,也筹了一些钱,但一个乡村组织能筹集到的资金毕竟有限,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生意。
走访过程中,我发现Khadija遇到的困境也是一个共性问题,比如难以盈利、难以维继。
另一位当地妇女开的美发及女装店
我采访的数十位女性,大多经营着小型店铺,如裁缝店、美发沙龙、杂货店等,成本小、规模小,盈利也小,难以成体系。加入Vicoba信贷小组,是实现资金轮转的一种方式,能在早期帮助她们起步。但从长远来看,想要增加投资、维持盈利,这种民间信贷组织能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
摆在她们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去银行贷款筹集资金,要么放弃“创业”。去商业银行申请贷款,对她们来说也并不容易。
走访过程中我了解到,虽然有政策支持农村的小额信贷,达累斯萨拉姆当地的很多商业银行也声称对所有人开放贷款,但实际操作中,无存款、无抵押物的农村妇女,并不是银行欢迎的申请者。他们担心这些妇女还不起钱。
一系列的挑战,让很多做生意的妇女困难重重。
创业,这件听起来有些理想主义的事情,在这些非洲农村妇女身体体现出一种割裂感。她们一方面期待通过借钱做生意寻找出路,一方面又不知道何谓真正的做生意,更不知如何做好这件事。或者说她们所理解的“创业”,跟真正意义上的创业也有很大出入。
借到钱,开了店,离“一切都好起来”似乎还有很远的距离。
当地妇女在做饭
04钱能解决问题吗?
Sofia和Khadija的经历,其实是万万千千非洲乡村妇女的缩影。
她们没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也没有专业的工作技能,大多早早嫁人。生活的拮据、育儿的重担,加上丈夫经济能力的限制,让她们不得不寻找改善生活的出路。
根据联合国UNDP2016年统计的数据,坦桑尼亚的性别不平等指数(gender inequality index )是0.544,在159个国家中只排在第129位。
就业方面,坦桑尼亚女性的失业率远远高于男性,在三百多万未就业人群中,女性就有两百多万,占比超过三分之二。而且女性就业时面临很多歧视,包括工资、晋升等。调查显示,坦桑尼亚各行各业中,女性的就业率都远低于男性,尤其是在我调研所在的达累斯萨拉姆市。
教育方面,坦桑尼亚女性的整体受教育水平也远低于男性。据统计,坦桑尼亚男性入学受教育的比率约为75%,而女性入学率仅为60%,且很多女孩读不到初中就会被迫辍学。
Madali村里的一位年轻妈妈
实际上,坦桑尼亚乡村女性面临的这些困境,在整个非洲乃至更大的发展中地区,这也是普遍现象。
农村妇女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创业似乎成了为数不多的选择。她们加入信贷组织,筹款开店做生意,这看似是一条出路,但仍难以解决根本问题。
她们面临的实际困境其实是多维度的,贫穷是她们的底色,但也只是其中一面。社会结构问题、资源分配不均、教育机会缺失……对坦桑尼亚的乡村女性来说,生活没有太多选择权。她们围困于家庭,难以就业,社会地位也难以改善。
当地人的居住环境
一位英国学者的调研报告显示,从1990年到2012年,坦桑尼亚的女性创业者(Women owened enterprises)占比从35%上涨到了54%。但这些女性创业者中,99%的人都是雇佣少于5人的微型企业。她们的经营形式也多是非正式的,且规模微小,发展慢、利润低。这也正是Madale村子里Sofia和Khadija在开店创业过程中都存在的问题。
加入信贷组织、开店做生意,能一时增加她们的收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生活。但她们自身教育背景、技术能力等各方面的限制,从根本上也决定了她们的“创业之路”会困难重重,更难以从根本上改善她们的社会地位。
要想改变这些生活在底层的非洲乡村妇女的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至少需要给她们更多受教育、受培训的机会,提升入学率,提高就业率,让她们拥有立足于社会的一技之长。这就需要社会观念的转变,比如消除性别歧视、摒弃未成年人早婚陋习等等,也需要教育制度的改革,以及整个社会结构的调整。而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达累斯萨拉姆一户普通人家的节日餐
还记得当时采访Sofia问到她的教育背景时,她苦笑着说“I’ve never go to school in my life.” (我这辈子从未上过一天学。)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知识的渴望。她想学英语、学点文化,但没有途径也没钱,只能寄希望于偶尔来村里做义工的国际志愿者,但这些毕竟也都不是长期稳定的。
对于未来,她充满期待,希望以后女儿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不要像她一样没法上学。但至于如何才能实现,她还不清楚。
对千千万万像Sofia这样贫困地区的乡村女性来说,想要摆脱贫困、过上体面的生活,总是会遇到一道又一道难关。生活似乎没有给她们太多选择,她们像是被困在了一个黑暗的隧道里,需要很努力,才能看到一点希望,然后靠这点希望支撑着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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