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分享苗江在哪,侵必删苗江在哪!
…bbb……”沫沫是急性子苗江在哪,一转眼回过神来已经开始骂了苗江在哪,一边骂一边在削苹果,苗苑看着长长的果皮垂下来,眼眶里慢慢凝出了泪。
沫沫把苹果削完,一看又愣了:“哎,你这……”
“不是,”苗苑摆摆手:“我手臂疼。”
噢,沫沫于是清清喉咙继续骂。
手机响,沫沫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给苗苑找手机,递过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惊叹:“不会吧,那死狗会算啊,难得主动打一个电话就掐这么准。”
苗苑苦笑。
“换铃声了?我还以为你要彩虹一千年呢,这什么歌?”
“我心似海洋。”苗苑摇了摇头,心想,其实我没换。
电话接通之后背景吵杂,陈默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的那一边传过来,断断续续的,苗苑不自觉集中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去听,脑袋马上就疼了起来。
“有事吗?”陈默的声音有些急躁。
“没,没什么大事。”
“哦,那好的……”
“陈默!”苗苑忽然提声,她觉得害怕,害怕陈默会就这么挂了她的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陪我聊两句吗?我有点头疼。”苗苑看到眼泪滴到床单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点。
“头疼去看医生……最近有……很忙,手机会收起来……”
信号很差,有沙沙的杂音,时断时续,苗苑心想,真像,真像啊,就像陈默给她的感觉。
“可是我刚才出了个小车祸,虽然不太要紧,就是头有点疼,不过,你不能来看看我吗……”
“你刚才……头疼去医院,另外你说话声音响一点,我听不清……山里信号不好……”
耳机里传来波涛汹涌的杂音,苗苑费劲地在巨浪中寻找陈默声音的片断,她用了点力气叫出来:“陈默……”她本想说,陈默,我在路上被人撞了,头很疼,手也疼,你有什么事忙成这样就是不能过来看看我呢?我只想看看你啊!可是声音太响,喉咙一下子就哑了,苗苑捧着手机咳个不停。
“咳嗽去医院……有人叫我,先挂……别打过来了……要关机的……你自己小心点……”
“陈默?!”苗苑着急叫他,可是对面已经切断了,话筒里只有滴滴急促的声响。
苗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头很疼,非常地疼,后脑勺空洞洞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刮空了,苗苑抱着头不停地哭,越哭头越疼,越疼越想哭。头部受过撞击的病人不应该思考,不能大喜大悲,不适合哭泣,而她一下子全占了。
沫沫坐在床边看着她。
“苗苗!”沫沫说:“我想骂人。”
苗苑露出疲惫的神情,她说:“你骂吧,我忽然想听了。”
沫沫拍桌子:“我想问一下他现在在哪里,在干嘛?他是死了、伤了、残了?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哭个不停,就像个特傻冒的疯婆子。”
苗苑按住太阳穴靠在床头,眼角有潮湿不断的水痕然而神色平和:“是的,其实我也想知道。”
“有句话我本来不想说的。”
“说吧!”苗苑哭得更凶了。
“你到底什么想法?我这人看不得女人自虐犯贱。”
苗苑愣了一会儿轻声说:“得断吧!”
沫沫大吃一惊:“啊?!”
“你要分手?”沫沫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苗苑抬手捂着眼睛,用力点一下头。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舍得?”沫沫不相信。
“可是舍不得也要舍得不是吗?我已经越来越不能忍了,今天这样算什么?我觉得我应该认命了,人家就不拿我当回事,我对他再好也没用。”苗苑张开一只手:“沫沫让我抱一下。”
沫沫走近去让她抱着自己的腰,心情复杂:“你真想清楚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睡一觉,睡醒了再说,我们不能在生气和头疼的时候给自己做决定。”
苗苑把脸埋在沫沫身上,缓慢地点了点头。
沫沫一直等到苗苑真的睡了才走,关门离开的时候看到她侧身躺着眉心微皱,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连睡着都不快乐。如果有一个人让你睡着了都觉得不快乐,那么离开他似乎也真的是一个好主意。沫沫不太能分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她最近是有点瞧不上苗苑,女孩子不能太上赶着,苗苑爱得太卑微太用力,她看着都替她累。
可是真要说分手?
好像又没到那份上,多少小情侣吵吵闹闹的不还是一样的过,陈默虽然说死男人的本性一点不少,但毕竟人品也算端正,工作上进又不花心。
沫沫敲敲脑袋觉得自己也乱乎乎的,她在想说不定明天一觉睡醒苗苑就改主意了,她那么宝贝那个男人,怎么舍得分手。
第二天,米陆偷店里的锅子煮了花生猪脚牛筋奶油汤,完全就是照着苗苑当年的方子做的,用米陆的话来说,吃啥补啥,某只软脚蟹就是要补补脚筋。苗苑捧着汤碗被热气一蒸,眼眶一下就红了,沫沫在心里狂骂米陆抽风没眼色。
苗苑喝完了汤,很认真地拉着沫沫的手说:“我想过了,帮我跟老板辞职吧。”
沫沫脑子里嗡地一声,震得神志不清,张口结舌地啊了一声。
苗苑于是自顾自说下去:“我想过了,我们店离他驻地太近,站在窗边就能看到他们操场,这么着我要怎么忘了他啊,肯定忘不掉的,他都不用做什么,每个星期过来喝杯咖啡,搞不好我就又贴上去了。就算,好,他同意分手,他也不说什么,可是我这人我自己知道,没出息,要是让我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一定特难受。所以我想来想去,我还是走吧,我回家去住一阵,等我彻底放开了,我再说。”
“可是陈默不一定肯跟你分手啊。”沫沫擦汗,这姑娘看来是玩真的了。
“可能吧,可是,我真的忍不了,我觉得我现在心态都不对了,特别计较又小心眼,什么小事都要放在心里想半天,我们两个再这么下去我肯定得跟他吵,我特别害怕跟他吵架,他一瞪我,我心都抽着疼,我根本不能想象他要是骂我,我得伤心成什么样。你说说看吧,我对他这么好,他对我也就是个不冷不热的,要是我再三天两头地跟他吵吵,他一定烦死了,到时候就是他甩我了。我知道我这想法特自私,可是我宁愿现在这样,他觉得我这人挺好的,他对我还有点舍不得,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没那么失败。”苗苑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房子我不退了,钱交到年底了,你帮我转出去吧,钱先帮我收着,我想,我想先回家了。”
“其实,你也不能说陈默就一点不爱你,他对你,其实也还不错。”沫沫斟酌着用词。
“知道我们两个怎么开始的吗?他妈逼着他相亲,他一个礼拜甩一个,烦得要死,跟我在一块儿了就不用相亲了,他缺一个女朋友,刚好我赶上了。”沫沫觉得惊恐,苗苑现在的眼神几乎说得上绝望。
苗苑看着她,脸上有淡淡的苦笑:“我觉得当然,他是喜欢我的,多多少少总有一点,他人不错,有人对他好,也是知道回报的,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有时候也觉得很开心。可是,可能我心态变了吧,做了人家女朋友就总想着女朋友的待遇,总觉得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这么爱我呢?总是傻乎乎的想去做人家心里的no.1,结果就自己绕死了自己,拔不出来了。”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要试一下,跟陈默沟通一下。”
“算了,我做不好的,我已经不知道应该要做什么了,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办呢?我去求他多爱我一点?爱是可以求出来的吗?我咳嗽一个月了,他也就是一开始让我有空去看医生;他无聊了宁愿去操场上跑步也不会来约我;他跟他战友打电话都离开我很远,不让我听他们说什么;他的枪就肯让我摸一下,我拿了他的瞄准镜玩,他就要生气。沫沫,我有时候想,我从小就想嫁个军人,我觉得他们特别帅特别man有男人样,可我大概是撞上了一个军到骨子里的人。他其实就不太需要我,他的枪,他的兄弟,他的任务……都比我重要。所以,算了,人家对你的感情就这么多,你再求他,他也只会觉得累。还不如留个好形象在他心里,让他记得曾经有人那么喜欢过他。”苗苑用力压了一下手:“我已经决定了。”
沫沫无言,默了一会儿,问道:“陈默那边,你准备怎么说?”
“我留封信给他吧,我不想当面说,我怕当面说我顶不住。”
沫沫按了按苗苑的肩膀,知道不用再说什么了,这姑娘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可是这么柔软的苗苑,这么柔软的苗苑居然也可以做出那样坚决的事,所以,真的不能让女人太伤心了。
一天以后,苗苑出院。
三天以后,一切辞职的手续办完。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沫沫说苗苑那份工我先帮她顶上,老板虽然生气,可心里也有同情。
四天以后,苗苑收拾好行李上火车,对于那只巨形的大兔子,苗苑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留下给了沫沫。
期间苗苑忍不住给陈默打过三个电话,全是关机。
苗苑仰天长叹,天意!
一周之后陈默顺利带队回城。
这个古老的城巿刚刚下过雨,街道上还有新鲜的水迹,带着一种清新的气息,水一样的温情脉脉,春天真的要来了,陈默心想,苗苗的咳嗽应该要好起来了。两天前他刚刚解除保密状态,从那个时候起苗苑的手机就开始打不通,陈默从一开始的困惑到茫然到郁闷到释然,心思着实也转了一圈,然后他终于明白苗苗这是生气了。
那天她打电话过来似乎说到是头疼,可是当时信号太差,下面又催得急,也没说几句话他就挂了,再后来手机都让人收走了,苗苑这几天应该是又打过了,打不通当然就生气,只能怪自己没解释清楚,不过相信她现在看过电视就应该能明白自己在忙什么。女孩子嘛,随便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紧张得不得了,好像天塌了一样,苗苑虽然脾气好,可毕竟也还是会生气。
别在意,陈默安慰自己,小女孩都这样,苗苗已经是很乖的了。
部队拉到驻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陈默有种奇怪的冲动,让他忽然想把这一大摊子都撂开,跑去人间喝一杯巧克力吃一块蛋糕,然后把那个姑娘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吻,这种冲动真可怕,就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去办公室整理这次任务的总结报告,成辉和下面一个连长都在,大家都在忙,从明天开始放假两天,大家都想赶着今晚把活干完,忙了一个礼拜了,休息就要休息得彻底。
工作的间隙里,陈默站在走廊的靠左边的窗口往外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人间咖啡厅的一扇窗,凭借他精细得过分惊人的眼睛他偶尔还可以分辨出苗苑在那扇窗上投下的影子,而此刻明晃晃的玻璃窗白而通透,像一块光润的宝石,陈默闭上眼,仿佛可以闻到巧克力饱满的气息,如此的满足。
陈默计划得很好,他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制服。本来想赔礼道歉是不是应该要买点什么,可是买花的话,好像有点拿不出手,而且苗苑也没说过她喜欢花;买巧克力……苗苑有一个柜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巧克力砖。
于是,陈默思考来去,还是决定带上钱,反正苗苗想要什么都去买过来给她,她应该总会消气的。
不是苗苑调休的日子,所以白天她应该不会有空,陈默给自己带了一本书,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人间长久地呆下去,偶尔抬头,就会看到那个女孩在咖啡与巧克力的浓香中来去,笑靥如花。
沫沫听到门上的风铃响,欢迎光临说到最后一字时堪堪抬头,哗……敌人来了,一级战备。
陈默已经往店里扫了一眼,问道:“苗苗呢?”
“苗苗已经走了。”沫沫道。
“哦,去哪儿了?今天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陈默道。
“没有,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苗苑辞职了,她走了,回家了……”沫沫深吸一口气,可是忽然间她的声音卡住了,堵在喉咙口里发不出来,因为陈默已经狠狠地盯住了她。
陈默道:“你,再说一次,具体,怎么回事?”
28.
28.
沫沫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春天不是已经来了吗?暖气没关啊,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么冷?沫沫用尽全身力气看着陈默的眼睛,咬牙开口:“意思就是,苗苑走了,离开西安了,她要跟你分手。”
陈默凝聚视线看向她,目光像锋利的刀刃,切割血肉,像是要分辨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她人在哪?我要跟她当面说。”陈默的声音冷刻。
“她走了,不想看到你!” 沫沫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他找到苗苑,苗苗会被他杀掉的,这实在太可怕了,沫沫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苗苑要选择偷偷摸摸地走掉。
米陆走过来在柜台之下握住了沫沫一只手:“苗苗留了一封信给你。”
那封信极短,三两句话而已,苗苑花了一个晚上写了好几张纸,后来一点点删最后却只剩下几句话。她不过是欠他一个交待而已,说再多也没有用,没有意义了。两个人为什么要分手,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么几点理由。
我们个性不合。
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
我觉得你其实并不爱我。
我想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陈默把信纸捏成一团:“她人现在在哪?”
沫沫和米陆不自觉握紧对方的手,咬牙切齿地硬挺:“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陈默略一垂眸,眼睛旋即又抬起来一扫,米陆马上拉着沫沫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喊道:“你要干嘛?”
大厅里有客人疑惑地抬起头,陈默把信纸拿起来摊平叠好,放进口袋里,最后看了沫沫和米陆一眼,转身离开。那两人齐齐松了口气,米陆追出去看,沫沫心有余悸:“真走了?”
“好像是的。”
“太可怕了,苗苗怎么会跟这种人谈恋爱的?”沫沫拍着自己胸口。
“不知道,吓死我了,跟死过一次似的,上帝保佑。”米陆在胸前划十字。
“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一下那死丫头,真见鬼,亏得我还帮他说好话,呼……以前没觉得那家伙这么吓人啊。”沫沫深呼吸:“把老苗老家的电话找给我,还好那死丫头一上火车就让人扒了手机,因祸得福了,现在那家伙彻底找不到她。”
这是匪夷所思的事,于是陈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因为他已经快气疯了,他花了一点时间去回忆自己曾经几时有这样生气过,试图找到一点解决之道,但是最后他颓然了,因为没有,他这辈子绝对没有被人这么整过!
这叫什么事?
陈默心想,还不到十天,十天前你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地说想见我,十天后,你就留给我一张纸三句话,卷铺盖走得一干二净。这太过分了,再任性也没有任性成这样的,陈默觉得他一定一定不能姑息这么过分的行为。他一定要把苗苑拎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让她明白感情这种事是不能这么开玩笑的。陈默怒气冲天无可排解,实在找不到出口的情况下,他只能去操场上跑圈。
起初小战士们看到都觉得钦佩又尊敬。
哇!果然不愧是队长,明明是休息日还坚持锻炼。
再然后,不对了,哎,你还记不记得队长已经跑了几圈了?
成辉被三排长打电话催到队里的时候一脑门子的汗,三排长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说不好了,队长出事了,他已经在操场上跑了八十多圈了,我想过去拉他,他就瞪我,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您快点过来看看吧!
成辉到了驻地直奔操场,陈默不屈不挠地还在跑,估计那数已经快破百了,成辉站在操场旁边大喝了一声,陈默转过脸看看他,竖起三个手指,成辉一头雾水,陈默哑声道:“等我一下。”
又过了三圈,陈默在他身边停下来,慢慢踱着走路。
“你这是在搞什么?”成辉莫名其妙。
“没什么,心情不好,跑一下。”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跑一下,跑了十圈觉得不够再跑二十圈,二十圈不够就跑到了五十圈,到最后索性想,那我就跑满一百吧!成辉过来的时候陈默还差三圈。
“有什么事吗?”陈默全身都是汗,他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披上身,去办公室找水喝,成辉跟在他身后哭笑不得,心想这话应该要我来问你才对。
“心情怎么了?怎么不好了?昨晚上不是还高高兴兴地要去找弟妹的吗?她跟你怄气了?还不肯原谅你?哎,陈默,不是哥哥我说你,你有时候也要服服软,说点好听的哄哄……”
“她没跟我怄气,她直接甩我。”陈默发现昨天夜里走得急,杯子里的茶叶都没倒,他也懒得再收拾,接了一大杯凉水直接灌下去,冰凉的茶水冲进胃里,带着隔夜茶的苦涩味道,一下子扑灭了身体内部的火。
“什么?”成辉不敢相信。
“分手,她把我甩了。”陈默道。
成辉笑了:“哎,陈默,你先别急着难过,我跟你说小姑娘都这样,成天把分手挂在嘴边上,她其实就是想敲打敲打你,让你听话去哄哄她,你别自个儿就当真了,你看你啊……回来费劲跑这个圈,苗苗指不定还在哪儿蹲着哭呢。女人都这样,她说不要的时候就是想让你求她,你以后……”
陈默握着杯子愣愣地出神:“成哥,她没想敲打我,她直接走了,辞职了,回家了,我刚刚打她手机,连号码都消了,她是真的想甩我,不想再看见我了。”
陈默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心口蓦地抽痛,尖锐的,像是有什么血肉被拉断了一样,起初他以为是剧烈运动所造成的肌肉痉挛,可是习惯性地深呼吸了之后他发现原来不是的……
原来,不是这样的。
陈默觉得他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无论如何,他总要把事实搞清楚,就算死去不能再回生,他也得死个瞑目。
其实,一开始成辉让他想开点,成辉说,男人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法定当兵年龄是17岁,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了女人比敌人还难对付,所以谈恋爱输在女人手上那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了,古往今来折了多少英雄豪杰啊,要不怎么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呢。
可是陈默仍然觉得他要把事情搞明白,要不然他不会甘心,就算是这一次木已成舟,可是他还会有下次不是吗?他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出了局,他总得知道自己是哪一块暴露了,子弹是从哪个方向来。
他就是不相信,曾经那么甜蜜的女孩,永远对着他微笑,兴致勃勃,让他感觉到那样的快乐与满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在忽然之间就变了?为什么,他需要一个解释!苗苑欠他一个理由!
事到如今,陈默倒也庆幸他最愤怒的时候苗苑不在他面前,否则一定会吓坏她吧,那个娇柔得像花朵一般的姑娘,偶尔无意中给她一个略冷的眼神,都能看到她流露瑟缩的神情。苗苑家乡的地址,他托了刑警大队的何队长帮他去查,关于这一点当然也遭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鄙视。
成辉说跟人好了快半年了,都不知道人家老家的电话号码,你这种人啊,要我也得跟你分。
陈默苦笑,大概吧,明明被甩的人是他,失恋的人也是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党和人民都觉得是他愧对阶级战友呢?
查地址的时候还出了点小插曲,陈默提供了苗苑的家乡和她的生日,但是以这样的范围去查,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人,后来何队说,你大概是把人家生日记错了,陈默心想不可能啊,可是偏偏,真的就不是那个生日。
为什么要骗我?
陈默想不通,什么时候过生日重要吗?为什么连这都要说谎?
何队把苗苑家的地址抄给陈默,千叮万嘱郑重交待,千万要冷静,千万别动手,千万,千万!就算是退一万步,人家真的耍你,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陪你半年多,没骗财没骗物,那也是你赚了,你没吃亏。
陈默说我知道。
我是没吃亏,我就是难受,就是这样,我不甘心。
千里之外的江南,春风又绿,苗苑抱着被子睡得很沉,她梦到太阳落到陈默的肩上,金黄与深绿融合在一起,是最美的颜色,她梦到冬天的摩天轮,皑皑的白雪,天地一片纯净,她梦到透明的阳光,冰凉而温暖的,像陈默的呼吸。
她梦到陈默握起她的手,梦到陈默亲吻她的嘴唇,他的拥抱有如捆绑,让人无力只想依靠,她梦到……
苗苑忽然觉得恍惚,仿佛昨夜星辰如梦,只是持续了太久,让她恍然间当了真。他们相遇、相恋、分手,恋爱的滋味,苦涩而甜蜜,可是睁开眼睛就知道那不过是太真实的幻觉,自己仍然是那个傻乎乎的躲藏在柜台后面偷偷凝望的女孩,陈默注意到她的视线,转头询问,她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指着他碟中的蛋糕。
故事也许就该停在那一刻,停在我心潮起伏的悸动,停在你蒙昧未知的暧昧,再完满也不过。
苗苑感觉到清晨的阳光像金沙漫卷洒进自己的房间。
时候差不多了。
她对自己说:天该亮了。
何月笛早上起来准备上班,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女儿在外面工作得好好的忽然哭哭啼啼地回来说她失恋了,要在家里住几天,然后成天发呆,以泪洗面,任谁要是遇上了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
房间的门响了一下,何月笛快速地刷着牙,苗苑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道:“妈,我好了。”
何月笛把牙刷咬在嘴里,愣了半天,说:“啊?”
哭也哭过了,伤心也伤心过了,要说折腾也折腾过了,刚刚称了一下顺带都减肥了。然后苗苑觉得可以了,她要开始启动灾后重建工程了。于是苗苑在家里打电话呼朋唤友,只要是有口气的还能走的,都给我出来,晚饭我请,ktv我请,陪姑娘我去happy。
ktv量贩五色流彩的包厢里,苗苑抱着话筒踩上茶几:“我现在郑重宣布,我失恋了,我很痛苦!!”
陶迪躺在沙发上帮她吼:“苗苑,你够爷们就给哥哥我挺住!”
苗苑拿瓜子砸他:“你去死,女穿男是我的天雷!”
音乐下,缠绵而熟悉的曲调,陶迪看到片头马上靠了一声,骂道,哪个猪头这么没眼色点这种歌……他刚刚下指要切,苗苑大喝了一声,停!
苗苑莹亮的大眼睛里映着电视屏幕上孤单的男女,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唱,第一天就是要唱这种苦情歌,唱得我吐出来唱麻木掉,那就不会苦了。陶迪愣了一会儿,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扬扬手,去吧去唱。
前段已经过了,苗苑握着话筒在等待副歌的高潮……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
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陈默,你将来会爱上谁?谁会再爱上你,要对她好点,别让她再跑了……
人总需要勇敢生存,我还是重新许愿。
例如学会承受失恋。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别再伤心,别再哭泣,别再……我总要学会勇敢生存,重新期待。苗苑抱着话筒唱得用力而专注,医生在副歌时激情的高音让她生生又飚高半度,反反复复,明年今日,明年今日……
人总要开始勇敢生存……学会承受失恋,别要再失眠……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
明年今日!
陶迪鼓掌叫好,指挥另外两个死党抓着摇铃摇出吵杂的声响,苗苑转身笑笑地把眼泪擦去,最后的两句尾声带着淡淡的旋律溜过去。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陶迪拼命鼓掌,跳起来松松筋骨说道:“就算是你请客付钱的,麦霸也是要坐牢的……”
苗苑把话筒砸过去,陶迪捞住了笑道:“砸东西更是要坐牢的!”
苗苑坐回沙发里跟初中死党抢爆米花,陶迪站在屏幕前面向大家鞠躬示意:“下面为大家带来一首经典老歌,”陶迪手里握了两个话筒做摇摆状:“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呜呜……”
苗苑把爆米花呛到了喉咙里,身边的荣胖子喷出一口啤酒。
那一天到后来沸反盈天,苗苑的苦情歌计划完全没有实现,一群囧人到最后开始唱闪闪的红星,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
苗苑和陶迪两人双声道飚青藏高原,荣胖子在旁边跳来跳去,做蒙古人状,吴悠笑着骂,人那是青藏高原,你跳蒙古大戏干什么?荣胖子大囧,羞涩地泪奔。高音飚到后来声带都哑了,说话毛毛的,苗苑喝了不少的酒,啤酒搭红酒到最后醉得厉害,整个人晕乎乎的。
回去的时候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陶迪架着她走进去,苗苑脚下发软,却固执地要求在马路牙子上走,醉鬼发疯折腾劲儿十足,陶迪拿她没办法,只能扶着她走。苗苑一边拽着他的手,一边嘀嘀咕咕口齿不清地在说陈默。
苗苑说:“今儿高兴,我都半年没唱歌了,所以说嘛,失恋也是有好处的,分手也是有好处的……虽然……我还是难受……”
苗苑站在自家楼下,仰头看着陶迪说:“哥,我真的难受,特别特别难受。”
陶迪点头说:“我知道,没事儿的傻丫头,失恋事小失格事大,失恋嘛,那也是完成你一个人生体验。”
苗苑用力拍着自己心口:“可我真的特别特别难受。”
陶迪把苗苑抱在怀里,笑道:“我知道,肯定比你上初中学生物了知道你这辈子不能嫁给我更难受。”
苗苑下死劲踹他。
29.
29.
陶迪扶着她按门铃,何月笛开了门,口气无奈:“你小子又把我闺女带哪儿疯去了?”
陶迪喊冤:“二姨你这是善恶不分枉忠良,明明是苗苗拐我去……”
苗苑用力再踹一脚,拉开大门,歪歪斜斜地自己爬上楼去,陶迪苦笑一下,吹着口哨溜达开了。经过小区大门口的时候陶迪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门后的角落里,本来陶迪是绝对不会注意到他的,只是他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人看了自己一眼,很冰很冷的寒气袭人。陶迪惊讶地看回去的时候却又疑惑了,那个男人略带焦虑地低头看表,完全是等人的样子,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陶迪紧了紧衣服,心想他今天大概是喝多了,酒劲过去,一下就觉得冷了。
当陈默从最初的愤怒中冷静下来,那么,他毕竟还是陈默,那个夏明朗说宁惹小人不惹陈默的陈默。他按图索骥找到了这个地方,花了一点时间去观察背景,他跟随何月笛上班,走到医院,与护士们闲聊中收集有关何医生的资料。他向楼下锻炼的老人问路,说何医生是不是住在楼上,然后煞有其事地按门铃,遗憾地表示何医生不在家。
老婆婆说不会啊,苗苗回来了啊,她好像成天都在家。
陈默顺着这个话题就聊下去了。
是的,陈默不如陆臻亲和力十足男女老少通杀,也不及夏明朗妖孽横行,套话的功夫一把一把,然而化装侦察毕竟是基本科目,陈默的军事技术水准一向都是很高的。
他不想贸然出击,因为他仍然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苗苑会忽然离开他,他想要找到最真实的那个答案。陈默安静而耐心,他像对待一项任务那对待这件事,抽丝剥茧,层层分析。然而,苗苑在窝在家里几天之后,开始了她夜夜笙歌的狂欢,陈默忽然觉得他的平静就要被耗尽了。
第二天,苗苑去吃了川菜鱼,还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一个胖子还在,另外换了一个女人,苗苑的兴致很高,陈默发现她拿着那个男人的杯子给自己倒饮料,听笑话笑倒时只倒向他的方向。唱完歌,他们这次没打车,苗苑看起来醉得不厉害,他们沿着河岸走,苗苑一直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着话,手舞足蹈得像一只小松鼠,一只兴奋的小松鼠。
夜深人静,陈默不能走得太靠近,他只看到她莹晶的大眼睛在如水月华中闪着润泽的光。
第三天的白天,陈默去专门观察了那个男人,陶迪,在税务局上班,工作不错,风闻没有女友,风评很花心,那天晚上苗苑喝得很醉,陈默看到陶迪捉着她的手把她抱上车。
陈默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够了,他想,那就今晚吧,他本来也就是想过来问一声为什么,他只想要一个理由一个答案,他只想了结这件事。
陈默!他对自己说,难道你还对此有别的期待?
陶迪半拖半抱地把苗苑弄到楼下,真正喝醉的人总是喜欢强调自己没醉,苗苑不屈不挠地把陶迪推走,她坚持说自己记得开门的密码,她能自己回去,陶迪远远地看到苗苑真的开了门,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默站在楼道里等她,一楼的声控灯坏了,二楼的灯光淡淡地漏下来,让他的脸隐藏在黑色的阴影里。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心里蓦然地发软,伸手过去扶住了她。
没得救了,陈默心想,你还能再贱点吗?
苗苑惊讶地转头看向他,迷茫的双眼似乎凝聚不出清晰的焦点,她小心翼翼地问:“陈默?”
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一场幻梦。
陈默刚想开口,苗苑忽然扑上来抱住了他,她声音哽咽近乎呓语:“求你,别说话,求求你,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就几分钟。”
陈默顿时错愕。
“陈默,陈默……”苗苑把头埋在陈默的背上,太相似的味道,太相似的感觉,如果别看脸,那倒也是可以骗一骗自己的,只要别去看脸。
“苗苗?”陈默莫名其妙。
幻觉?
苗苑的脑子里晕乎乎的,被酒精焚烧过的战场清理不出流畅的思维,可是,无论是真是假,不要醒。
苗苑抱着陈默哭个不停,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被忽略的伤心,被无视的痛苦,她说起那次车祸,她说一个人躺在大街上真的很冷,可是陈默,你在哪里?
陈默,你在哪里?
我只是想听你跟我说说话。
陈默,陈默,你在哪里?
陈默感觉到到大团的血堵在心口的位置流不过去,堵得生生抽痛,他转过身把苗苑圈在怀里,小心地抚着她的发尾。
他说:别哭了,是我不好。
苗苑的哭声渐渐小下去,陈默感觉到挂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他抬起苗苑的下巴,眼睛半睁半合着,满是困顿的迷茫,脸上水光晶莹。脸都哭花了,陈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抬手帮她擦,拇指掠过柔软的唇,火热而潮湿,陈默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深深亲吻。
情人的眼是这个世界最没有原则的东西,同样是酒醉,有些人的气味就让人作呕,而有些人身上就会有葡萄酒的果香。陈默追逐着苗苑的舌头,他将手臂圈到苗苑的腰上,寸寸收紧,几乎要把她勒断。
苗苑被松开的时候无意识地喘着气,她抓紧陈默的衣服不肯放开。陈默将她按在怀里,心如潮汐起伏,有太多东西旋转起来从眼前掠过。他看不清,亦抓不住。
这是怎么了?他现在应该要干什么?谁能来告诉他?
陈默把苗苑拦腰抱起,无论如何,总要先送她回家。
苗江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自家闺女被人以一种近乎占有的姿态横抱在怀里,这简直让他在瞬间就产生出一种想要把人抢回来的冲动。
“苗苑家是这里吗?”陈默问道。
“对。”苗江非常警惕地看着他。
“她喝醉了,我送她回来。”陈默发现自己非常紧张,说话前所未有地谨慎。
“哦,那谢谢啊,把人给我,你慢走……”苗江马上伸出手去。
陈默抱着苗苑往前跨了一步:“我能进来吗?我是苗苗的男朋友。”
何月笛听到门口有动静跑出来看,一时惊讶:“苗苗不是说她失恋了?”
陈默的眸光闪了闪:“以前是,让我进来可以吗?”
苗江和何月笛狐疑地对视一眼,这小伙子的气势太逼人,几乎让人想逃跑,最终还是那身笔挺的制服让他们略微放心,把陈默让了进来。
苗苑的房间里干净整齐,没有太多的装饰,窗子下面有一个书桌,书桌旁边放着一架不高的书柜,床就放在房间中央,比双人床略小一些的那种床。陈默小心翼翼地把苗苑平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把被子拉到脖子底下,苗苑一直握着陈默的衣角不肯放,陈默把她的手扳开,把自己的手指放进去让她握着。
何月笛站在床边一脸困惑:“你们这是?”
“我叫陈默,不知道苗苗有没有向您提起我?”陈默忽然忐忑,心里没底,这一场恋爱,他的确谈得漏洞百出。
“我知道,不过,你不是已经跟我们苗苗分手了吗?”何月笛摸不着头脑,一个伤心得哭天抹泪的,一个三更半夜追过来,动作温柔照顾细心,她,她……她是真的看不懂这两个小年轻到底在闹腾个什么劲啊!
“分手这件事情,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我想等她清醒了,再好好问问她。”陈默低下头去看苗苑,呼吸深沉,她已经睡熟了,陈默看到一缕头发被她抿进嘴里,伸手帮她挑出来。
何月笛雾水一头,又生怕多说多错砸了女儿的场子反而让她难做,只能强压下追问的冲动坐下来等着。夜半更深,何月笛原本是活生生从床上被拉起来的,偏偏陈默这人没眼色,他一肚子心事,也不管丈母娘的死活,专心地就对着苗苑发呆,何月笛坐着坐着就困了,头一点一点的。陈默说道:“您要是困了就去睡吧,我在这儿陪她。”
何月笛摆手,说不用不用。
就是因为你在这儿我才不能走哇,你不在这儿随她这死丫头睡到明天中午去,谁多余有空陪她。
何月笛心想这么干等着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她从厨房里倒来一杯凉水。
陈默疑惑地看着她,何月笛严肃地说道:“喝醉了的人口干,喂她喝点水。”
陈默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
一杯凉水灌下去,再怎么迷糊的人也得清醒三分,何月笛摇着苗苑的肩膀:“醒醒,陈默来了,他来找你。”
苗苑困惑地转了转眼珠,视线猛然从何月笛的肩上掠过去,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默?”苗苑惊叫。
陈默点头,心想怎么醉这么厉害,今天要不是我在,遇上别人怎么办?太危险了,以后不能再让她这么喝。
“你怎么会在我家?”苗苑不可置信。
“想找总是能找到的。”
何月笛见这两个人终于算是聊起来了,想想大概也没自己的事了,敲敲头先去睡觉,老了老了困了困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看不懂!
“刚才真的是你?”苗苑垂着头,双手绞在被子上,局促不安。
“要不然你以为是谁?”不提还好,一提陈默就想发火:“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晚上一个人回家很危险。”
“我没有一个人回家,陶迪哥哥送我回来的,不过,我怎么会……”
“你哥哥?”陈默一挑眉。
苗苑扶着头回忆刚才,随口答道:“我表哥。”
“亲的?”
“啊,我妈二姐的儿子。”
陈默感觉到心里有一块被浆糊粘住的地方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陈默……”苗苑终于放弃了思考,转头看向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陈默在她床边坐下,神情郑重地说道:“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想过了,是我不好,我会改的,所以我们不用分手了,跟我回去吧。”
苗苑缓缓笑开,却是疲惫的笑容:“陈默,你会来找我,我很高兴,这让我觉得,这半年我还不是那么一无所成。可是,我累了,陈默,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陈默惊讶,为什么,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因为,你不爱我。我不能跟一个不爱我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尤其是,在我这么喜欢你的情况下。”
“你……”陈默觉得他都快要出离愤怒了:“我怎么不爱你了,我爱不爱你不是听你一个人这么说了算的!”
苗苑吓得一缩,陈默连忙把视线移开,苗苑固执地咬住嘴唇慢慢把话说完:“可是,陈默你爱不爱我,不由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谁能说了算呢?”
陈默顿时语塞。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得好,这些日子,我到顶了,我真的已经不能对你再好一点儿了,可是你仍然看不到我。陈默你有脑子,可是你没有心,你脑子里说我是你女朋友,所以你要对我好,可是你心里从来没有我,有我没我你都那样。”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陈默咬牙切齿。
“你总说你忙得要死,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以前我每天都会追着问你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呵,可是只要我不问,你都不会主动来找我。我带着你见我朋友,大家一起吃饭,我说这是我老公,你都不会答应我,你的反应总是那么淡。我说等你休假了我就带你回家,你是答应了,可是为什么你家就在西安,你都从来没想过要带我回家?还有你队里,你的那些兄弟,你从来没有跟他们介绍过我。”
“陈默。”苗苑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将坠未坠地凝结着,波光沥沥地悸动:“现在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还是在我们的关系上。如果当初我不是死缠烂打地追你,想做你女朋友。如果我们只是当个朋友,我就不会对你有那么强的独占欲。刚开始的时候我对我们的关系很有信心,那时的我相信你是我的,你都答应我了,我就是你最亲最信任的人,虽然你话不多,可我还是会每天找你,哪怕只是问声好。可时间长了我真的有点累了,你的反应总是那么平淡,我会开始乱想,我就越来越不自信了,我知道你没有别的女人,可是那没有用,真的,陈默,那不一样。你不爱我,如果我不是那个能让你爱上的人,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你呢?”
陈默很艰难很严肃地开口:“我其实挺你喜欢的。”
“我知道,我信,你不讨厌我,我跟你聊天你也不烦我,可是,喜欢跟爱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你明白吗?从一开始就这样,你觉得你年纪到了,你想找个女朋友,你这人从来没谈过恋爱,遇上个像我这么一头热的,你觉得还能接受,你就觉得你喜欢了,可问题是那不够。你只是需要个女人,我觉得我所做的事,你可以随便找到任何人代替。所以我才会不停的去确认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可是现在,我确认了。”
“苗苗,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陈默觉得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心口流过的血烫得有些过分了。
“我喜欢你没用的,现在是你不爱我。”苗苑终于着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对你挺好的,甩了我心里会内疚?千万不用这么想。做那些事的时候我很快乐,我是自愿的。可能你现在觉得你也挺难受的,你觉得你在舍不得,正常的,我呆在你身边也挺久了,没点爱情也有感情,你把侯爷养这么大,它要是一下走丢了,你也要难过的。可是那不一样,重要的是在你紧张的时候想找谁,你开心难过的时候想让谁陪着你,你最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谁,那个人,才是你会爱上的人。”
陈默一直沉默着,嘴抿得很紧,有太多问题,他顺理成章地就那么认定了,而其实他从来没有好好想过。
比如说,什么是爱情?
谁才是爱人?
30.
30.
“其实挺简单的,就像你现在来找我,你真的完全是因为舍不得我,想我了,才会来找我的吗?”苗苑看着陈默努力地微笑,可是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你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不甘心,想找我问个明白对吗?我要是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我看上别人了,你肯定掉头就走了。”
陈默张口结舌,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思念与愤怒哪个更重一点他真的不知道,可是,那重要吗?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吗?陈默觉得他已经开始乱,陌生的领域,没有经验,不知道规则,不会应对,于是苗苑说什么他都觉得挺有道理的,可是莫名其妙地又觉得不对,不应该这样。
苗苑一边擦着眼泪,声音缓慢一字一字,而正是因为这种缓慢才透出郑重来:“所以我觉得我们就不要彼此耽误时间了,你看,我都快从你那个坑里爬出来了,你就别再把我拉下去了。”
“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说。”陈默想了很久,声音变得低沉而平缓:“我可能需要想一下才能回复你,因为有些事真的……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想过。”
苗苑柔顺地点点头。
“把你新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想好了,会联络你的。”陈默异常专注地看着苗苑的眼睛。
苗苑在心底虚弱地叹了口气,她在想为什么你永远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为什么你永远都觉得你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为什么我好像永远拒绝不了你?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低声报出一串数字,陈默凝神默念了几遍,记在心里。
然后……苗苑安静地看着陈默。陈默习惯性地按住她的额头,帮她把台灯关暗,低声道:“睡吧,不早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天亮了我就走。”
苗苑顺着他的力道躺进被子里,她忽然觉得恍惚,真神奇啊,命运奇迹般地画成了一个圈。最初的时候也是这样,陈默坐在床边看着她,于是,最后的时刻也是这样,陈默坐在她床边。
苗苑心想,我连衣服都没脱呢,你就这么让我睡觉,你其实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这样是不是会舒服。她眨了眨眼,慢慢合上,酒醉,痛哭,心力憔悴,即使心里不想,苗苑还是慢慢睡着了。
陈默听出她呼吸里的变化,收回视线落到苗苑的脸上,安静的睡颜,眉心里有一点皱,好像睡着了也在跟谁较着劲似的。陈默心想,我都没发现过原来她这么累,当然,他也的确没有好好看过苗苑睡着了是什么样子。
如果说他找过来的时候还曾豪情万丈,心中想着要怎样怎样如何如何,那么现在什么想法都已经没有了,苗苑真的没有说错,他有脑子,可是没心。
陈默伸出手指小心地描画着苗苑五官的轮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么年轻,朝气蓬勃,那么爱笑,讨人喜欢。
他竟会让她哭成这样?
陈默在一瞬间记起了很多事,他记得苗苑费劲地抱着巨大的兔子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走;记起冬天严寒时滴水成冰的日子,她把蛋糕盒子抱在怀里,站在驻地门口转圈圈,递到他手上的时候,盒子里面还是火热的;他记起苗苑飞扑过来抱住他,他用刚刚杀过人的双手抚摸她的头发,她却问:陈默,你怕不怕?
如此美好的女孩,对他这么好这么体贴,他却从来不知道珍惜和感激,让她在午夜里独自忐忑不安,让她慢慢地伤心,慢慢地灰心,一个人哭泣,没有人陪伴。陈默感觉到那种心疼横过整个胸腔,好像内部有什么地方真的坏掉了,在流着血,或者在被撕扯,他的确不应该再反驳什么,再要求什么,他的确不配。苗苑略略偏过头,皱眉,舌尖无意识地舔过下唇,柔粉的唇色在阴影中闪着水光。
陈默不自觉低头,生硬地停在苗苑唇上一厘米的地方。
不行了,已经没有资格,她已经收回所有,一切的一切,从他的身边走开,放弃他。陈默不能压下去,又不想退开,苗苑的呼吸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陈默撑在枕边的手掌握成了拳,最后还是闭上眼睛,站了起来。
算了,走吧!
陈默悄无声息地拉开门,离开时没有惊醒任何人。
苗苑一梦而醒,从床上坐起来,窗外还是黑的,而陈默已经离开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苗苑愣了好一会儿,慢慢把外套脱掉钻回被子里。
她在想,我的爱情,就像穿着衣服睡觉,包得太多太厚,虽然在困的时候也能睡着,可是毕竟不能安眠。
苗苑翻身抱住被子,合上眼。
睡吧,睡吧。天还没亮呢,天总是会亮的。
成辉觉得如果说陈默离开的时候是沉默的,那种沉默更像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带着壮士断腕的豪情,那么现在的陈默就是一种彻底的沉寂了,浓黑的好像没有光一样的沉寂。成辉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完了完了,这次是被甩得干净了。
成辉拿出一副老大哥的做派,说兄弟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默点点头说是。
成辉无奈。
虽然从本性上来说陈默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是客观的事实就是造成了,陈默失恋了,整个五队的日子都不好过了。本来大家都觉得自从陈默破天荒地奇迹般地有了一个女朋友,神色也和缓了,说话也亲切了,无缘无故的都会笑脸对人了。那是个怎样神奇的改变啊,他们的死神队长活回人间了。可是现在呢?情况急转直下,直下十八层地狱。
虽说陈默在工作中没有什么明显的迁怒行为,可是那种冷冰冰的像刀锋一般的眼神不加一丝温度地扫过去,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三排长原杰拉着成辉抱怨,最近每次跟队长说话都跟死过一次似的。成辉按按原杰的肩膀,说小老弟啊,忍忍吧。
原本陈默每天九点半要等苗苑的电话,于是熄灯前的训话一般在九点二十结束。原本陈默每周要休假一天去跟苗苑约会,现在全周全天候都在队里呆着,无时无刻地存在,随时随地地出现,虽然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从此五队全员上下的神经一刻不得松懈。原本陈默已经是不用跟队训练了,可是挡不住他无聊啊,早上五公里例操,陈默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跑了十公里,他不停下自然没有人敢停下,从此以后五队的早操训练就变成了十公里。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群众的声音在沸腾。
五队的工作最近搞得很不错嘛!领导们的心中很是欣慰。
陈默以前总觉得自己忙,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每天忙到九点多收工,他给茶杯里最后续上一杯水,安静地等待苗苑的电话,这样的模式是怎么养成的,他都已经不太记得,好像顺理成章就这么成形了,他真的没有想过在另一边,苗苑其实一直期待着他能主动先联络。然而,现在生活里少了一个人,那人在的时候不觉得,走了以后才看到大块大块的空白触目惊心地存在,覆盖所有的时间与空间。
陈默发现最近他一直在不自觉地思考,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是苗苑最后问他的话。
在你紧张的时候想找谁?
你开心难过的时候想让谁陪着你?
你最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谁?
最危险的时候他第一个能想到的只有夏明朗,如果连他都觉得危险了,那么应该只有他的队长能救他。
最紧张的时候总是希望一个人,因为紧张总是不应该的,要尽快地闯过去,一个狙击手需要的是冷静与从容。
开心难过的时候有兄弟在,当然,还有苗苑,曾经与他相伴,在一段不算短暂的时光里。陈默想,我的心里不是没有你在,只是,可能真的达不到你要的标准,所以,你离开我?可我毕竟不是为你一个人而存在的啊?
爱情是什么?人们要怎么去相爱?
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好好去想过。爱情,听着这个字眼就让人觉得矫情,活生生造出来逗傻x的,它带着粉红色的光雾,空虚又软弱,是那种小女孩子玩玩的,文艺青年拿来呻吟的傻东西。
伤春悲秋,脆弱敏感,陈默一向觉得只有无能的小男人才会去关心这种问题,为了这两个字又哭又笑,自甘下贱,要死要活。
太难看了!
难道我也应该变成那样?
陈默摇了摇头,手机在修长的指间翻来翻去,最后停下来,在通讯录里寻找合适的人。
陆臻从电脑屏幕前移开头,看着手机上跳跃的人名微微一笑。
他接通电话,笑道:“嘿,公事,私事?”
陈默说:“私事。”
“嗯,保密状态,全程录音,然后说吧!”陆臻笑眯眯的,像一个恶作剧的小鬼。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我想问个问题。”
“嗯,问吧。”
“你觉得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陆臻愣住,半晌,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你得让我想想。”
“慢慢想,我不急。”陈默往后倒,靠向椅背,抬眼看过去,一线极窄的弯月挂在窗沿上。
“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
“我不问你,总不能去问方进吧?”陈默想,数数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就你陆臻的脑子和女人最相近了。
“这个,其实也不是不能啊,正所谓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这种哲学问题,方进也会有自己的一个观点,虽然他的观点很可能只是一间房,几亩地,一个老婆三个娃,但这也是代表了广大纯朴善良的劳动人民……”
“你别紧张。”陈默说道。
“嘿嘿,你有没有先去问队长?他怎么说?”陆臻笑道。
“没问,我觉得问你比较合适。”
“也对,像丫那种爱情观整个一发展不健全,你最好别问他,别被他误导了……”
“你到底说不说?”陈默终于不耐烦了。
“说啊,说,那我不是需要思考嘛,这么人生的,根源性的问题……”
陈默听到对面“哧”的一声轻响,那是火柴划着的声音,夏明朗妖行于世,连划根火柴都比别人更眩目,他喜欢只用一只手,暗红的火光一闪而灭,烟已经被点燃。陈默看到夜空清朗,星子欲滴,玻璃窗上莫名其妙映出陆臻的样子,用同样的动作点燃一根烟。
“是这样的,陈默啊,”陆臻的声音在寂静黑夜中缓缓响起,有如叹息:“我觉得,剥去所有华丽的外衣,爱情不过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想念。”
陈默沉静了良久,说:“哦。”
一排滚瓜烂熟的数字在脑海里闪过,陈默用一种温柔的姿态按下数字,耳机里一个甜美的女声亲切友好地告诉他: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尚未启用。从一开始就这样,从他回到驻地,给手机充好电打回第一个电话起,就是如此,陈默不能确定是苗苑当时就骗了他,还是之后又改了主意,可是无论怎样,那都只说明了一件事。
俗话说,失恋事小,失业事大。虽然失业不像失恋那么痛苦,可失业毕竟不像失恋那样,是可以得到广大人民群众认可的,可以得到广泛的同情与支持的正当行为。而且苗苑觉得自己很应该要找点事来干,这也是灾后重建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要不然她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品味失恋感觉,这就完全不能贯彻她现阶段“珍爱生命,远离陈默”的指导方针。
另外陈默效应的巨大影响力在那天早上她醒来之后就已经充分地得到了体现,苗苑发现她整整一天都不能干任何事,视线在三分钟之内总有一秒会落到手机上,她在一天之内考察了家里的每一寸角落,以对比信号的强弱问题,最后苗苑在筋疲力尽地入睡之前还是抓紧时间做了一个决定:明天去把手机号码给销掉。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就是这样,太可怕了,只要让他手里还握着一根线,自己就逃不掉。
苗苑的家乡是个规模不大的中型城巿,苗苑花了两天时间跑遍了全城的西点店,可惜最近大店都没有招人计划,有招人计划的那几家在规模和质量上又不能满足苗苑的要求。
父母的倾向是,你就别再往外跑了,家乡有什么不好?也是要什么有什么。找个工作安安心心地干,再找个知根知底的小伙子成家过日子,人生嘛,不过如此。
毕竟是本地人根深叶茂,父母家人的关系都动用起来,触角灵敏,没几天就有了新的消息,做西点的店里不缺人,可是本城有一家新开的广式馆子招助手,专作广式精点,首席大师傅是专门从老字号酒店里挖来的名厨,虽然专业不对口,苗苑听着却有点心动,美食这一途,首席要务不过是为了取悦舌头,的确不必泾渭分明得那么清楚。
苗苑被亲戚拉着去试厨,她是做西点出身的,拥有精细的手指和敏感的舌头,人又长得可爱,嘴巴甜。老师傅说得一口坚硬的广州普通话,笑起来慈眉善目的,对苗苑很满意。苗苑就那么顺利地留了下来,进入实习期,那双曾经制作过无数蛋糕、慕丝、烤派的手又开始学习怎么去捏四喜烧卖水晶虾饺叉烧包萝卜糕……
苗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每天学习新的花色,全心全意,有如另一种恋爱。
澄粉在手下揉得柔顺,新鲜碧绿的蔬菜和艳色的虾仁切碎成丁,拌入鸡汤和火腿,细细地调味。食物是充满感情的生命,它们有知觉,会呼吸,如果你爱它,它们才会鲜润可口。中式的厨房远比西点店来得喧闹,四处都是切碎配拌的原料,红红绿绿热热闹闹,白色的蒸气氤氲四散,苗苑掐着表站在蒸炉前面计算出炉的时间。
陈默,如果我在水晶虾饺里放辣椒你会不会觉得好吃呢?
沫沫还是时常打电话过来,与她说起当地的是非,老板体谅她的逃情行为,对苗苗的蛋糕仍然念念不忘。沫沫说老板的店又多开了两家,对各家的管理照顾不及,她现在已经升任店长,手下管着两个小妹,米陆跳槽去了一家正宗的西餐馆,开始奔着大厨之路在跋涉。苗苑心想这真好,大家都很努力地生活,让自己越来越好,怎么只有自己过得粘乎乎的,好像还有一只脚踩在回忆里拔不出来。
沫沫说老板打算在闹巿区开一家专门的西点店,正在四处找店长,要有经验手艺好,文化程度也足够能管账做点财务。苗苑听着说哦,她知道沫沫是在暗示她,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回去,虽然说做生不如做熟,可是那个城巿……好像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是夏末,那个城巿可怕的苦夏已经过去,持续40多度的高温,酷烈的阳光直射关中大地,水泥地上蒸腾着扭曲的热气。
陈默,有谁会给你煮绿豆汤吗?有谁会给你买乌梅茶?你是不是晒得又黑了?
苗苑发现原来时间过得真快,她与陈默分开的时间已经和跟他在一起的一样长了。那个人在记忆中仿佛褪去了一些颜色,变得单纯而美好,苗苑心想我的记性真差啊,我已经快要忘记他的缺点了,为什么记忆是这样倒着来的呢?还是美好的东西总会在我们的大脑里刻下更深的痕迹?
有时候苗苑会觉得陈默还在她身边,还是那样平淡地沉静地存在着,呼吸就在她身边流转,好像一转身就可以看到那抹深绿的色彩。她教会大师傅善用淘宝,天南海北地去买最地道的材料,店里的几个学徒一起团购新疆的葡萄干,有一种长长的有核的深红色果子,滋味甜美非常,苗苑不小心吃了太多,到了晚上牙齿尖锐地剧痛。苗苑躺在床翻来翻去地睡不着,无论是看书还是上网都不能缓解,她在半夜三点拿着手机翻看,图片收藏夹里一张张地点开,最后停在某一张模糊的影相上。
画面里的男人高大英俊神色错愕,苗苑踮起脚,轻轻吻在他的嘴角。
陈默,你还记得吗?
在那个冬日的雪后,你曾经给过一个女孩爱情最美的幻梦,即使你觉得那只是无所谓的举手之劳,却是她这一生最珍贵的财宝。这张照片曾经随着她的手机一起丢失过,她寻遍了同学好友,把它又找了回来,可是像素已经被压低,不再清晰,如同她的记忆。
苗苑把手机放在枕边。
陈默,你真像是我的蛀牙,总是在甜蜜过后,给我最尖锐的疼痛。
起初的时候我们都不懂得爱是什么,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总是以为爱是一种很神秘的东西,我们自己在虚空中幻想爱情到来的方式,以为它会像电闪雷鸣那样地发生,轰轰烈烈地继续,我们做很多事,要求很多,我们患得患失,我们心酸迷茫,我们快乐痛苦,然后明白爱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
上半年对特警队的大比武,五队大获全胜,总队领导欣喜不已。总队长抱着陈默的肩膀亲切询问,想要什么尽管开口。陈默的表情克制而冷静,他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总队长不高兴,说年轻人别缩手缩脚的,要敢于付出敢于索取,要大刀阔斧地干,要信任领导。陈默苦笑,表情诚恳,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我想要时间能倒流,你是否能帮我?
对不起,苗苑。
这半年来,陈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走过古城墙,一个人去喝巧克力,不再是原来的味道,绝不是原来的味道。听说制作一块海绵蛋糕需要十八道工序,而那只是苗苑会拿出来给他的极小一部分,他从来不知道,他一口咬下去,原来咽下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时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从来不知道他看似平和快乐的生活,需要另一个人在背后那么多安静的付出和努力。
对不起,苗苑,请原谅我的狂妄无知。
31.
31.
当名叫秋天的那只老虎还在耀武扬威的时候,苗苑提着行李回到了那块古老的土地,老板打算在粉巷旁边开一家精制西点店,试吃了好几个厨子总觉得不够,不是口味不地道就是做出来的东西不好看。店子开始在粉巷,摆明了就是要做白领女人的生意,老板有心把这家店当成招牌来做,在人员的选择上慎之又慎,到最后,还是在沫沫的提点之下又想起了苗苑。
老板亲自打电话邀请,那效果总是不一般,苗苑忽然有了一种优秀员工的自豪感。沫沫趁热打铁,说就看你那点出息,你要还是看到了陈默就不能动脚,你就别来了。
苗苑拍桌子,你别太瞧不起人!
一脚踏出西安火车站,苗苑深吸了一口气。
陈默,我又回来了,走在与你相同的土地,呼吸与你相同的空气,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生长。
西点店的地址已经选好了,正在做内部装修,苗苑积极主动地参与到设备和原材料的选购中,在初秋的艳阳中忙得挥汗如雨。古城残酷的夏天还剩下一个尾巴,街边的杨树上,秋蝉正在做一年里最后的嘶鸣,苗苑看着初具规模的小店幸福地擦着汗。
陈默虽然不擅应酬,可是在其位谋其职,有些时候有些饭也不得不去凑个热闹,好在大家都知道这人的脾气,不会对他玩笑开得太过。城里新开的西餐店,有人说好,于是就有人约着一起去,陈默推辞不掉,过去当个陪客。
这地方不错气氛也好,酱汁地道肉质肥嫩,陈默慢条斯理地切肉,视线略略一飞一扫,看到在坐各位竭力地cos出优雅精英的气质就觉得好笑。他想起夏明朗烤的山羊腿,一刀下去热油滋滋地冒出来,撒上粗盐和孜然就是会把舌头都能咬断吞下的美味。同桌的一个人低低咒骂了一声,从酱汁里挑出一小段头发,马上就有好事者叫来了领班。
陈默安静地作壁上观,他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懒得开那个口,再说了饿到极处他什么东西没吞过,头发太小儿科了。同桌那几个也是借题发挥,头发事小,面子事大,领班顶不住只能找厨房的人出来道歉,陈默看到那个小厨师的脸,眼底亮了亮,站起来笑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他走过去揽住米陆的肩膀,转身对桌上的人说道:“我朋友,算了算了啊,一根头发的事闹什么闹?”
桌上有人知道他的脾气,那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口揽事的主,马上就有人去拉另外那两个,打着哈哈说:“陈哥既然是你朋友那就两说了嘛。”
米陆一个新手被人推出来顶这档烂事心里正郁闷着,冷不丁看到陈默居然出来救他,顿时傻愣愣地张了嘴,陈默推他,说出去陪我透个气。米陆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脚底下已经跟着走了。
入了夜,太阳隐去了白天的燥热,夜风吹到脸上时带了丝丝凉意。
米陆跟着陈默走到门外,西餐厅的位置讲究闹中取静大多开在主干道的支路上,陈默看着夜色中悠闲来去的行人,仿佛不经意地问:“最近和苗苑还有联系吗?”
“嗯。”米陆不太清楚陈默是否知道苗苑又回来了,说话很是谨慎。
“她现在还好吧?”
“应该挺好的吧。”米陆说道,上次看到的时候说说笑笑的挺开心的。
“有……男朋友了吗?”陈默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转头,把米陆的脸斜斜地罩进视线里。
“这个,不太清楚。”米陆心中警惕。
“噢。”陈默淡淡地应了一声。
米陆也算是好孩子,说了谎话骗人,看陈默的表情就有点不忍心,虽然陈默现在看起来整个就是一面无表情,可面无表情常常会让善良的人们联想到隐忍啊、内伤啊,这一类又萌又让人心疼的词,于是米陆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对着陈默说:“我觉得吧,你现在这样不好。”
陈默失笑:“你又觉得我的人生没意义了吗?”
米陆顿时大囧,与中华大地上的大部分人不一样,米陆同学是个有信仰的人,一个有信仰的人总会不自觉要渡化别人,因为他们觉得你过得苦,你没有信仰没有依靠。所以米陆习惯对所有他刚刚认识的人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觉得你的人生有意义吗?当他第一次这么问沫沫的时候让沫沫给抽了一顿,苗苑则很虚弱地被他问傻了,纠结了两天自己的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这么哲学的话题,只有陈默斩钉截铁地回了他一句:有!
做为第一个如此坚定沉着地回答这个问题的人,米陆当时直接被陈默那种坚定的气势给震惊了,因此对他印象深刻,于是他现在讪讪地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是应该要给自己找个信仰。”
“我有。”陈默转头看向他。
米陆被他目光中那种沉着所吸引,好奇问道:“什么?”
陈默想了想:“跟你说不清,但是我有。”
米陆泄气:“好吧,就算你有信仰,可我还是觉得你需要主的指引,因为你不懂爱。”
陈默于是笑了,这年头是怎么了,小朋友们的日子过得真学术,情啊爱啊的成天挂在嘴边说,都快开辩论赛了。
“那你说爱是什么?”陈默挑了挑眉毛,逗他。
米陆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爱是恒久的忍耐,爱是……”
“不,爱不是!”陈默猛然打断了米陆,他忽然想起那一天苗苑哭着对他说她到顶了,她再也不能更爱他一点了,她累了。
米陆惊讶地瞪着他。
“爱不是,不要忍耐,至少不要恒久地忍耐,因为忍不到,还不如不忍。”陈默感觉到心口缓缓地抽了一拍,好像血流过猛,一下子堵上了,不过血的感觉。
米陆惊诧地看着陈默忽然间沉寂,用力在自己肩膀上按了两下,转身走开,笔直的背影溶在餐厅暖黄色的灯光里,却有种莫名的怆然。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米陆默默背诵这段他早就铭记在心的教诲,忽然觉得,是啊,这段话不是好,是太好了,太好太好,好到做不到,反而变得不那么好。
紧赶慢赶的,苗苑总算是赶在国庆之前开了店,正宗的欧式装修风格,连灯光都是莹晶的暖黄,迎街一面剔透的玻璃大窗像是糖果屋的冰糖窗子,整个西点面包的制作过程都放在行人的眼皮底下,这是绝好的广告,这也是绝大的挑战,苗苑决定要给自己更多的考验。
老板对这家店看得很重,国庆开业大酬宾,他专门多派了三个人过来帮忙,日夜轮班。
大块的抹茶慕丝切成丁,放在玻璃碗里任人试吃,清苦甘爽的口味,适合这样清朗燥热的秋。苗苑让人在门口用电热的烤盘烘烤巧克力蛋酥薄片,缠绵馥郁的甜香在空气中浓稠之极,好像每一个空气分子都在欢快地手拉手跳跃着,浓香醉了半条街。
门庭若市,老板很满意。
三排长原杰在这个国庆的末期失了恋,他的高挑的精致的干练的女朋友终于不耐烦再去调教他跟上自己的格调,决心要直接换个有品味的男人,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声拜拜。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原杰做人一向比较轰动,所以失恋也失得轰动,他cos陈默做操场疾走,一百圈之后让人给抬回了宿舍。陈默站在门口叹气,看来队员的体能素质有待加强,连失个恋都失不起这像什么样子?
士兵们看陈默来了,就都退了。原杰坚毅地看着陈默,眼中有隐约的泪光,他说,队长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耽误工作,我我我,我其实……
陈默拖了张凳子坐到原杰床边,他说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难过,那女的对你也没什么好,你再找个更好的不难。
原杰僵硬着满脸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心想,我真傻了,这忠心表得,难道还指望队长能说几句暖心的话来安慰我?
原杰往床里缩了缩说队长你让我缓一下,明天就能好。陈默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明天哈?原杰想了想,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我要还这样,你把我绑到靶子上去打。陈默点头,原杰忽然感觉到背后腾起一阵寒气。
陈默说我去给你买点酒?原杰摇头,他说我喝酒喝不醉的净头疼。陈默面无表情地说哦,原杰便心理阴暗地感觉到陈默在瞪他,于是他低咳了一声试图转个话题,他说队长我能麻烦你个事不?
陈默点头。
原杰想了想,表情就有点沧桑,他说你能帮我去买块蛋糕不?国庆那天我和小娆去逛街,她尝了人家捧在街边的一个抹茶味的小蛋糕就想让我给她买,我一看那么小一块就得十五块钱就说贵。结果她就不高兴了,她今天打电话给我说她刚才自己给自己买了两块蛋糕吃了,她吃完以后决定甩了我,她跟我讲,她想不出有啥事是我能干而她不能干的……所以我就想知道那,那玩意儿到底啥味道……
原杰只觉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陈默,陈默心想人家就从来没想定下心来跟你过日子,其实那蛋糕好吃坏吃都不重要。
陈默说好,就这么点要求组织上还能满足你。
原杰撑起来补了一句,那家店就在粉巷靠南大街那个路口,名字叫人间。
陈默站在门边愣了一下,说噢!
真神奇,挺神奇的,不是说天堂太远,人间正好吗?怎么净扯些人间悲剧啊?
下午,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不是夏天时那种热辣辣的毒,秋天的阳光干净明快,几乎可以感觉到光线的颗粒落在身上跳跃,陈默开了车窗吹着风,一路开到闹巿区去。
人间。
他探头找,精细锐利的眼睛扫过街边匆匆一闪而过的招牌,于是……到了……
陈默熄了火正要下车,手指停在钥匙上凝住了。
看错了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陈默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被缩小了,就像是从狙击镜里看到的目标,十倍放大,精准地套住苗苑的脸,他的眼睛里只有她,别的什么都没有。
苗苑半低着头在揉面粉,额角的一缕细发从白帽里跌出来飘拂在腮边,随着她呼吸微微浮动,她转头去给炉子点火,发丝抿进了嘴里。苗苑停下来愣了愣,看着自己手上白乎乎的面粉,扬起脸,一只男人的手闯进陈默的视野中,用尾指挑开了那缕头发。
陈默迅速地扩大了他的视野,那是个干净修长的男人,穿着一色一样的白厨师服和纸质高帽,眉目平和,眼角带笑,陈默确定自己非常地不喜欢这个人。苗苑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头发无奈地笑,男人的手指又探过来,帮她把发丝勾到耳朵后边去。陈默从苗苑上半身细微的动作中判断出是她在桌下踢了那个人,那应该是一种帮忙的提示,陈默莫名地感觉到心里舒畅了些。
天很蓝,风很轻,人间的玻璃窗干净得好像不存在,陈默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苗苑忙忙碌碌。
阳光在空气里划过恰到好处的角度落在苗苑的脸上,陈默看到苗苑脸颊上细微的绒毛在明亮的光线中晕染出薄淡的金色。
融化的巧克力被倾倒在洁白的大理石板上,橡胶刮刀翻炒着,顺滑的巧克力浆结成半凝的固体。
苗苑将它们铲回玻璃碗里与原来剩下的巧克力浆搅拌在一起,固体软化,重新融合成泛着丝光的浆液。几个已经成形的蛋糕被齐整地摆放在工作台上,苗苑端着玻璃碗倾斜手腕,调过温的巧克力液流畅地淋上去,凝成光洁的镜面。
陈默微微闭上眼,仿佛可以闻到巧克力从半空中跌落时所激起的爆炸似的浓香。
窗外是熙来攘往的人群,陈默看着车子一辆一辆地从他眼前滑过,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天色渐暗,阳光里渗进了金与红的瑰丽因子。人间的大门被不断地推开,人们抱着一只只方正的纸盒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幸福甜蜜的神采。
生意很好,苗苑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她把调过味的巧克力浆滴到手背上测试温度。陈默看着她低头舔尽那块褐色的浆液,表情凝重,若有所思,眼中有种陌生的锐利。陈默忽然记起他其实是看过苗苑干活的,有一次苗苑在关店之后带着他潜进人间咖啡馆的厨里借用烤箱,制作那种带着微酸口感的绵软的蛋糕。那时候的苗苑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那时她满眼幸福而期待地蹲在烤箱前面念念有词,陈默从身后抱住她,苗苑回头扬起脸看着他笑,暖暖的身体窝在他怀里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陈默在回忆中不断地亲吻那张明媚而甜蜜的笑脸,他努力回味每一点细微的感觉,苗苑迷蒙的双眼中流露的羞涩缱绻,舌尖滑嫩,温柔地蠕动。
32.
32.
陈默在车内坐了很久,从艳阳高照到日薄西山,一直……到店家开始打烊。
他安静地观察着,非常地耐心而且平静,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长久地观察某一个目标,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他的视线被苗苑的一举一动所牵引,他发现原来那个男人是面包师,在硕大的黑色铁板上均匀码放一个个洁白柔软的小面团,苗苑偶尔会去帮他刷蛋液。他们两个再加上一个打下手的小女生,一直在忙碌着,转来转去,可是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术业有专攻,任何一项工作如果能做得好,都是优美的。
夜已深,苗苑笑着与同事打招呼道别,那个男人用铁勾把卷帘门拉下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陈默看到苗苑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好奇,像是马上要走过来的样子,陈默心里猝然一惊,手上的钥匙一转,发动车子滑了出去。他在后视镜里看到苗苑站在街边愣了一下,转头向另一个方面走去。陈默在前面的路口折转,绕到苗苑前面去堵她。
十点多钟的大街上仍然很热闹,陈默轻而易举地就跟上了她,这女孩仍然没什么忧患意识。苗苑住在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造的旧式公房里,楼很破但地段不错,外墙上涂着新鲜的涂料,可是楼道中又脏又杂乱石灰剥落。陈默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最后在四楼的一个窗口乍开了一朵暖莹莹的灯花。
陈默想起苗苑曾经说过,将来有了自己的家,玄关和客厅里的灯一定要是黄色的,日光灯虽然明亮,可只有像火焰那样的色彩才能温暖一个家。
一个家。
陈默想起他原本是有家的,可是他从那里面逃了出来,再然后,他就没家了,宿舍就是他的家。
陈默走到楼下仰起头,呆看那朵温柔的暖黄色的光,一直到它熄灭。
原杰那天等到熄灯都没等着他的蛋糕,不过,以他的胆色自然不敢去追问陈默为什么放他鸽子,于是陈默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这件事。第二天,广大拥有着雪亮双眼的人民群众敏锐地发现陈默有点心神不宁,可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基本原则,人民群众都不约而同地借鉴了陈爸爸给他儿子起名时的创意。
那天夜里,陈默在午夜梦醒,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自己为什么要躲着她呢?毕竟他们好歹也算是性格不合友好分手,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鬼鬼祟祟地好像个偷窥狂似的跟在她身后啊!
陈默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心想,我果然是傻掉了。
然后,他的心里又疼了一下,想,我果然是喜欢她的。
陈默专门准备好,他刮了胡子,换上新洗过的干净衣服郑重其事地出门……买蛋糕。
走到人间的时候,苗苑正在忙着制作巧克力叶子,她把巧克力融化,用一个小刷子把巧克力浆涂抹在洗净的树叶上,等到巧克力凝固之后剥开树叶,就能得到一片栩栩如生叶脉分明的叶子,很神乎其技的创意,陈默站在窗口欣赏了一阵,走过去推开门。
前台卖蛋糕的店员笑着说欢迎光临,陈默看到她胸前的名牌:王朝阳。
“王朝(chao)阳。”陈默轻声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他记得原来队里信息支队的队长就叫这个名。
“王朝(zhao)阳。”王朝阳固执地更正。
陈默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苗苑做好了一堆树叶无意中抬头,目光蓦然地被定住,嘴唇微张,惊愕地看着陈默。陈默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注视,轻轻向她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苗苑想笑得从容点,可是紧张而僵硬的嘴角弯得很难看。她连忙故作忙碌地转过身,心跳得像飞起,刷子在手中发抖,尚未凝结的巧克力液沾了一手,等到她深呼吸控制好心跳回过头去的时候陈默已经离开了,苗苑愣在当场,满脸怅然的失望。
“刚刚那个,那个少校买了什么东西?”苗苑冲到外间去问。
王朝阳指着巧克力鲜奶小方说这个。
苗苑心口一下针刺似的小小抽痛,她不自觉抬起手想给自己揉揉,好好地深呼吸一下,王朝阳握住她的手腕:“哎?!”苗苑低头看到自己满手的巧克力浆。
陈默用买来的蛋糕当了第二天的早饭,味道不错,也就是不错而已,当然,平心而论比起基地食堂还是要好得多,陆臻这人太挑剔。吃蛋糕的时候陈默不自觉回想起苗苑傻乎乎惊愕的小脸,眼睛睁得很圆,漂亮的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神困惑又迷茫,陈默狠狠地咬了一口蛋糕,这丫头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诱惑人呢?
同桌吃饭的毛排长们心底齐齐一寒,不约而同地恐惧起国庆假后的训练。
陈默觉得他这个事干得不错,隔上几天去买一次蛋糕于他而言也不算太麻烦,又不打扰人,又能解心火,他单方面顺理成章地把这个行动固定了下来,几天之后从指导员到士兵都觉得陈默开始正常了,经历过夏的燥热,开始了属于秋日的,天高云淡。
成指导员感慨,总算是缓过来了,你说这人吧,啊,无情的人总是多情,慢热的人,他也慢冷。
是的,陈默他缓过来了,苗苑那边爆了!
死狗!死狗!
苗苑愤怒地捧着碗打蛋白,下力极大,钢质的勺子敲在玻璃碗上叮当作响,杨维冬听得心惊胆战眉毛直抽,他叹气慢吞吞地说碗要破了。
你说什么?苗苑恶狠狠地瞪着他。
杨维冬马上摇头,这个来自天府之国的男孩子身上带着一种绿水青山的清澈气质,脾气很温和,说话慢吞吞的,很得老板的欢心,这年头活蹦乱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男生太多了,肯埋下头认真做点事的人太少。
苗苑磨了磨牙,手上继续用力,折磨她的蛋白和碗。
死陈默,烂陈默,可恶的死狗男人!!
苗苑悲哀地意识到他又在驯养她了,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方式!!
和上次一模一样,那个男人什么都不说,他只是出现!
苗苑心想我又开始注意时间了,每天在晚饭之后开始心怀忐忑,我开始猜测他今天会不会出现,猜测他在哪一分钟出现。我开始猜测他会在这里停留几分钟,他会买什么?是会改变主意还是继续买同一个东西?
我真是个没出息的女人,苗苑伤心的想。
我现在这样算什么?
陈甫洛夫的狗狗?
杨维冬忧虑地看着她,这个蛋白,快要被她打出泡了,她不是要做布丁吗?……都快要起角了……算了,反正还可以拿来烤蛋白酥。
苗苑看到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节点,她的心跳在加速,掩饰不住的兴奋期待与懊恼沮丧,终于,她愤愤然扔下碗冲出厨房,假装整理货架上的面包。陈默看到苗苑今天居然站在店堂里的时候眼睛亮了亮,那个瞬间,他竟然觉得紧张,好像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那样胆怯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望却不可及,甜蜜的期待与苦涩。
陈默在推门时心想,我应该跟她说什么?正常的开场白是否应该是……好久不见?
王朝阳热情洋溢地招呼他,你来了啊,还是老样子?我给你包起来?
陈默看着苗苑说,唔,好的。
苗苑鼓起勇气转身,成天吃一种东西不腻吗?
陈默说还好,不腻。
苗苑于是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要说什么。
陈默付了钱,接过蛋糕盒子,看着苗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最近还好吧?
苗苑点头笑,陈默于是也笑了,他说那挺好的。
苗苑仰起脸看着陈默的眼睛,黑漆漆的,带着笑意很明亮,这店里的天花板上装了密密的小灯,此刻全都映在陈默的眼底,满天繁星似的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我仍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苗苑沮丧地想,为什么人的眼睛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刻着字,可以一眼就看出他心底的事?
陈默估摸着时间说我先走了,你晚上回家要小心点。
苗苑闷声说噢。
回去的路上陈默车开得很慢,远远近近的车灯划着弧光一闪而过,他经过许多灯火辉煌的街口,他在想她果然已经不喜欢我了,她原来热闹得像一只麻雀,可现在已经不想再跟我多说一句话。
陈默仍然在固定的时间出现,苗苑于是在等待的纠结中又多了一项纠结,那就是要不要出去跟他说几句话。然而说什么好呢?好像总是三言两语就陷入冷场,苗苑愤愤然地郁闷着。
几周之后,陈默陪大领导出差去下面视察工作,那些天苗苑越来越心神不宁,杨维冬担心她把盐当成糖揉到面粉里,一直小心翼翼地留心她。
苗苑在调制巧克力,加了足量的奶油和冰糖的巧克力泛着丝质的光泽,她用勺子舀起巧克力浆滴到大理石板上飞快地移动,杨维冬探头张望一眼,依稀是个陈字,他皱着眉头使劲地想大家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姓陈的,忽然想起他们家大老板好像就姓陈。
苗苑幽幽地叹了口气,把凝结成形的巧克力拗碎,慢慢地吃掉。
杨维冬试图劝慰她,你不要太担心,老板这人也挺好的,他不会亏待你的。
苗苑说不是的,是我没有男朋友。
这样啊,杨维冬哭笑不得。
苗苑握拳说我得尽快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杨维冬陪着她点头,心想这姑娘莫不是在给我做什么暗示?我是不是应该也给她一点回应?他偷偷地看着她纠结的眉目,心中小小的种子蠢蠢欲动。
(被人民抽打说今儿出货了这么高兴你怎么可以就更这么点……于是被抽打的桔子悲催的来从善如流了,话说我看我最近这状态我真的很担心会天窗啊……)
出差一周,陈默一共跟着跑了四个地方,马不停蹄地开会,看成绩,看科目,看比武,连夜出评估初报,帮着做指标定方案。有时候遇到下面中队气质不对,太倔太傲,他还得下场去露两手震震人,总队长对陈默的表现非常满意,手上有活,不骄不躁,将遇良才,将遇良才啊!
最后一天忙完,大家都急匆匆地往回赶,进城的时候天色已黑,成辉拉着陈默回家吃饭,他说你嫂子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调得一手东北好馅,包出来的饺子打你嘴都不肯放。陈默跟去吃了,是真的好,居然有纯正的酸菜猪肉馅,这让陈默依稀想起当年郑家娘子的美丽风采。陈默吃饱喝足地站在门口跟成辉说拜拜,成辉笑着追过去说兄弟我送送你。
成辉住的是部队单位的宿舍楼,楼道里干干净净的,陈默知道他有话要说,慢慢地往下走,果然,下到二楼的时候成辉终于忍不住劝,兄弟哎,你别嫌我多嘴,你也是时候成个家了。
陈默点头说是啊。
他想到了那朵暖莹莹微黄的灯光。
成辉欣慰地看着他,能想开就好啊!
陈默心想我想开了吗?或许吧!
因为成辉那个家与成家的劝告,陈默开着车在城中转了一圈之后还是开到了苗苑的楼下,灯还黑着,人还没下班。陈默把车靠边停下,熄了火,闭眼半躺在车里,似乎在等待,又好像不是……
苗苑提着包行走在夜色中,军用的吉普车总是引人注目,她无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停住,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站在窗外看进去,黯淡的街灯只照亮了陈默的半张脸,嘴唇很薄,抿得很紧,下巴刚毅,苗苑直愣愣地看了半天。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仔细地看,仍然是陈默,下巴上有些胡渣,看起来脏兮兮的,很劳累的样子。
苗苑记得他的工作一向都是很忙的,偶尔也会要出差,三天两天或者一周。她记得陈默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或者不应该说他不会,他只是不在乎,他不在乎吃什么用什么睡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应该被关心,他不知道有人会心疼他。
苗苑觉得自己眼睛里湿乎乎的,她在想他应该给自己好好找个姑娘疼爱他,他应该有个人,会在他累的时候帮他放一盆洗澡水;她在想,如果你能够对我再上心一点,就一点点,说不定我就能坚持下来,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如此憔悴疲累。
陈默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夜空清润,星辰如海,全在那双眼睛里,那是一种浓郁而饱满的黑,苗苑被吓到,往后退开一步,陈默推开门下车。
“你,在这里等人?”苗苑问得很紧张,心脏活泼泼地在胸腔里跳动,好像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也没有。”陈默靠在车边。
“那,那你在这里干嘛?”苗苑的眼睛晶莹明亮。
陈默觉得不好解释,然而,他也不想说谎,于是低声咳了一下,生硬地转过话题:“下班了?”
“嗯!”苗苑用力点头,突如其来的悲伤让她的眼泪流下,像星光划过夜晚微凉的空气。
陈默习惯性地靠近去帮她擦眼泪,指尖沾着湿意,凉凉的,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细腻触感。一直被努力维系着的微妙平衡在瞬间被打破,苗苑抬起眼睛看着他,距离忽然近到了危险的地步,呼吸乱乱地搅在一起,气息暧昧。陈默在刹那间醒悟,又困惑,虽然……虽然说是我冒昧了,可是,你也不反感,不是吗?
苗苑咬着嘴角退开了一步,笑道:“我还是那么……多愁善感的让你笑话了。”
陈默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中有疑问,苗苑于是落荒而逃。
陈默回去想了半夜,他详细思考整个的逻辑流程,快到天亮的时候他做出一个决定。
如果,如果说你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反感的话,如果你,其实也并不讨厌我的话,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再进一步呢?
陈默想来想去,觉得……可以!
每一个从麒麟出来的特种兵都牢记一句话:完成任务,如果不行,那么尽可能地完成任务。
苗苑,我想达到你的要求,如果不行,我会尽可能地达到你的要求,所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33.
陈默的反射弧虽然长,可是行动力却不一般,于是他的效率也总是相当的不错。第二天,成辉在晚饭之前感觉到陈默停下来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声有事儿?
陈默点头。
成辉挥手,有事儿就忙你的事儿去吧,晚上赶不回来我顶。
陈默抓起钱包和钥匙就走了出去,成辉看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桃花儿开了嘛,这小子。
陈默在一路开车时思考他等会儿要怎么跟苗苑说,而苗苑又会怎么回答他。如果苗苑同意会怎么样,如果她不同意,又要怎么样。原杰曾经向他唠叨过一个道理,说女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所以女人说不其实就是,女人说要走,那只是希望你能留下她。陈默对这个理论抱有一定的怀疑,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也太闲了点,而次要是因为原杰如此精通理论,那不是也失败了吗?很明显他的女人说要走的时候,没有期待着他说留下。
最后陈默决定,管他呢,我们总是要先看到目标,才会知道要用怎样的角度开枪,才知道风速多少,仰角几何,怎样纠偏……如果一枪不中,没关系,再打一枪。陈默觉得这世上的道理千千万,咱总得找一条适合自己的理论当基础。
所以,陈默想,按照标准程序他应该进去很有礼貌的邀请苗苑吃顿饭,按照标准程序他应该先问一下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按照标准程序……
按照标准程序……陈默推开门,四下张望之后,没有找到苗苑,心中非常失落,一般说来苗苑都是在周三休息的。
王朝阳热情地招呼他,你来了啊,老规矩吗?
陈默摆手,说今天不要了,苗苑在哪里?
王朝阳马上警惕了,早说了嘛,一个男人天天上门买同样的蛋糕,这种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果然是来泡妞的,她摇摇头淡定的说:“今天人不在,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可惜了,虽然是熟客,但是杨维冬昨天晚上刚刚向她讨教苗苑的口味爱好,怎么着她也不能撬自己人墙角。
陈默顿时冷下来,盯着王朝阳的眼睛咬字重复:“男朋友?”
王朝阳一时被他盯得说不出话来,僵硬地点头,好可怕,额滴神咧……
“她男朋友,是……?”
“我们店里那个……就是那个……”王朝阳不自觉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醒悟过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算什么人呢?
陈默发现那个面包师果然也不在,他垂下眼略点了个头,低声道:“麻烦你了。”
王朝阳嘴角僵硬地一抽,强笑:“不麻烦。”
按照标准程序,他这样的经历应该叫做,目标对象,忽然失去攻击需要,他潜伏三天,追踪千里,终于发现并锁定目标,然后上面说:别打了回来!
陈默站在人间的门口徘徊了一下,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而走,这条路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人,或者匆匆,或者悠闲,陈默茫然地看着他们,视线从那些无差别的脸上滑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似乎,他总是慢了一步,让一些东西从自己的指间滑过,等到那种触觉传到大脑,再握紧,手中已经空空如也,只差一点点。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陈默被挤到一家鹿港小镇门口,门开门关时从大厅里飘出来一段熟悉的乐曲……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陈默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鬼迷心窍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侍应生热情的过来招呼他,把他引到靠窗的位置递上菜单,陈默专心在听歌,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好的,就这样。
李宗盛那把拖泥带水的嗓音在空气中浮动,极淡的沧桑,百转千折的居然还有几分豁达的味道。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
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
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
一曲终了,陈默终于有心情打量店里的环境,这家台式饭店,背景音乐一直不停地放着滚石的老歌,带着浓浓的怀旧味儿,装修简单明快。侍应生端了一盘冰沙放到自己面前,陈默尝了一口,很甜,但是很冷,陈默把勺子放下,看窗外往来的人群,日暮西沉,艳色金红的晚霞把这城巿燃烧成一片辉煌的火海。
按说以陈默的年纪,他的青春已经错过了李宗盛和罗大佑的时代,可是当年他军校的一个室友狂迷李宗盛,陈默对音乐没有太多感触,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漫不经心地哼两句,于是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听到某首歌而潸然泪下,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歌者抱有崇敬的心理。
而此时此刻,陈默在这个色彩浓烈的黄昏一人独坐,在人群喧嚣中回味自己的寂寞,他忽然记起室友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喜欢李宗盛,因为他试着不露痕迹,告诉我爱情的道理。
这句话很苍老,很模糊,好像压在记忆的箱底已经很久很久,展开看的时候满是尘埃。
陈默记起当时的他是完全不在乎什么叫爱情的,每一个壮志雄心的男人在二十出头的时候都不在乎什么是爱情,在他们看来,爱情就像面包上的草莓,红艳艳的,诱人的美味的脆弱的……装饰!
对,关键词在最后一个,无论多么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能抹去最后那个名词的定性:装饰!
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对室友的喜好不置一评,如果说爱情本身就不重要,那么,爱情的道理更不值得太关心。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曾经疯狂地追求过某些东西,也曾经不屑一顾地放弃过很多东西,而那其实都是因为我们的无知。陈默心想,大概就是如此,他的无知让他错过了他生命中最好的姑娘,可是,如果没有相遇、别离、错过,无知的人要怎么才能知道起来?
陈默离开那间餐厅的时候,辛晓琪激扬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被爱是奢侈的幸福,可惜你从来不在乎。
……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愿你挣脱情的枷锁,爱的束缚任意追逐。
别再为爱受苦
……
陈默记起那时苗苑看着他泪流满面,她说她不行了,她说你不爱我。
她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她逻辑分明有理有据,她其实是在等待着自己去反驳她。
陈默心想他当时应该堵上她的嘴,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吻,他应该牢牢地抓紧她,绝不放开,他应该断然地告诉她……
不,你弄错了,我爱你!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我就加倍好好爱你!
然而他没有那么做,他克制又有礼,他宽容又大度,他表现得无懈可击,或者,那其实只是因为,当时,自己,也是有犹豫的吧!
错过了的,总是要到错过了之后才知道错过。
苗苑今天挺开心的,本来老板一早就说过要在店里满月的时候请大家出去happy一下,只是店里事儿忙没机会,昨天在杨维冬的倡议,自己的支持,还有沫沫的附议之下,老板终于包了一辆面包车,请大家去秦镇吃大刀米皮,雪白的米皮,锃亮的大刀,米皮切得细细的,拌上酸芹菜豆芽辣椒油,那叫一个香,又酸又辣又够味。
一开始苗苑还抱怨,专门出一次城,居然就为了个小吃,可是一吃到嘴里才知道那是真的值,拍着桌子也不能放啊!老板好人做到底,回城时一个个地送到了自己家里。
入了夜,晚风送爽,老板开了车上的电台放歌,是首老歌,苗苑轻轻跟着哼了一路。
似乎是从某一天起,陈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苗苑回忆了很多次,确定是在那天晚上他在她小区里出现之后。苗苑自嘲地笑了笑,她有过一些猜测,一些怀疑,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世界其实真的存在巧合,而事后我们也无力去分辨。
沫沫打好计划决定要和米陆同学共同创建良好的革命未来,于是退了自己那边的房子去和米陆一起住,退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收了那么多杂物,所以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各家儿子,各家亲妈领走。苗苑无奈地接手了一批自己的旧物,其中就有那只bh的超级大兔子。这是苗苑曾经的宝贝,但不是沫姑娘的,能看得出来这只兔子这半年来在后妈家里过得挺憋屈,漂亮的长毛沾了灰,灰头土脑的一大只,苗苑守着它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澡盆里放水……
秋色正浓,银杏的叶子染出金黄色的风,苗苑捏着酸疼的胳膊腿儿,瘫在小沙发上看着阳台外,那兔子沾了水越发狼狈得不能看了,可怜兮兮地被苗苑栓着耳朵挂在那儿,在风里一下一下地晃悠。苗苑看着看着,慢慢微笑起来。
被爱是奢侈的幸福,可惜你从来不在乎。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苗苑想起那天她在车上听到的那首老歌,叫什么名字来着?当时还被老板嘲笑毛文化来着,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不过那歌词说得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所以要说这歌啊,还是老的有味道!
人间的好生意引来了一些跟风者,苗苑再接再厉地打算要给店里上档次,开出一个系列来做纯正的动物鲜奶油。这年头人们听到动物就觉得会发胖,捧着植物二字就以为和健康直接划等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氢化植物油里含有大量的反式脂肪酸,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健康的好东西。
上次苗苑在店里代王朝阳的班,某位穿着入时的小姐高傲地向她抱怨,你们店里的东西怎么全都是用什么黄油啊奶酪的,为什么不用麦琪淋?植物性的才健康,又不会发胖。
苗苑听得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麦琪淋什么价钱?动物黄油是什么价钱?苗姑娘欲哭无泪地向她解释了半天利弊,时髦女郎半信半疑地去了,由此苗苑深切地感觉到,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店里卖得最好的奶油小方是草莓味的,可是选试点的时候苗苑鬼使神差地选了巧克力,广告做得炫,科普够到位,东西也实在是好吃,新产品一下就轰动了。而且是完全超出苗苑意料之外的大成功,点评网上被人打到26分,一天可以卖出去几百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又给苗苑招了一个助手来帮忙。
苗家老爹的梅子酒一直都藏在酒柜的最深处,当初苗苑就是用这个酒来钓陈默的,钓到了之后这酒就功成身退。那天苗苑看着瓶里淡青碧色的液体再一次的鬼迷心窍,她倒出来一点,于是一批十六块小方都带上了淡淡的梅子酒的醉意盈然。第二天苗苑听到王朝阳费劲地向顾客解释说我们这儿的巧克力小方一直都是这个味儿啊,从来没有放过酒,真的从来没有过酒味。
她偷偷地抿起嘴角。
后来苗苑控制了用量,一天只做九块混在普通的小方里搭着卖,于是那些精心调制倾情呈献的,曾经只打算让一个人品尝的青梅巧克力奶昔蛋糕,流到了这城巿里形形色色的有缘人手里。王朝阳很快地发现了苗苑的秘密,开始神秘兮兮地诱惑顾客,她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多买几块,说不定就会中呢?
苗苑转过头,冲着王朝阳眨眨眼,杨维冬感慨了一下,现在的女孩子真会做生意。
陈默后来没有再去过粉巷,不过蛋糕倒是没少吃,原杰因为一块抹茶慕丝丢了个女朋友,愤恨之下把人间店里的东西吃了个遍,吃完了气也出了,倒吃出了感情,隔三差五地也会去顺点什么来尝尝。陈默就托原杰记得给他带巧克力小方,原杰于是感慨这男人的心和胃还真是一起的,心被甩了,胃还惦记着呢。后来巧克力小方的植脂奶改换成了鲜奶油,陈默忽然发现记忆中的味道又浮上了心头,可惜还差那么一点,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让他怅然若失。
原杰习惯性地在周末出去逛个街,买点日用品,理个发,顺带给自己和队长买宵夜。原杰觉得自己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那么个小小的脆弱的小蛋糕一路拎回来居然还能一点不乱也真不容易,原杰生怕放久了东西走形,为了确保胜利果实他直接给陈默送了过去。
陈默正在准备周一去队里开会的发言材料,晚饭没吃刚好也饿了,拿起来就咬下去一口……原杰便眼睁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的冰山队长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仿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冲出门去。
乖乖,咋个情况?原杰伸长了脖子看陈默消失在走道拐角。
陈默一路车开得急,胸口乱乱的闷闷的一团理不出个头绪,一头撞进门之后才发现失语,尴尬地隔着玻璃张了张嘴,苗苑在里面看到人,绕出来见他。
“有事儿吗?”苗苑难得看到陈默着急,觉得很受惊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陈默掩饰地握起拳头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又开始做那种有酒味的蛋糕了?”
苗苑顿时紧张,她条件反射就想抵赖。
可是陈默却忽然看定了她:“我刚刚不小心可能买错了,把你弄给别人吃的蛋糕买走了,所以……那人买错了东西有没有发现?他有没有发现不一样?其实我觉得你如果现在喜欢谁,别像当初那样了,万一他吃不出来怎么办,你喜欢他还是直接说比较好,真的。”
“我跟他说过的,”苗苑笑了,“但是他不爱我,其实没关系,我现在知道他一直都很关心我,我现在也挺高兴的。”
“他不爱你?”陈默忽然握住苗苑的手臂:“那他既然不爱你,你也别耗着了,没意思的耗着也没用,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
“啊?”苗苑傻眼了。
陈默看到店里的店员顾客们正在往这边张望,他咬了咬牙直接把苗苑拽出门去,苗苑正被那句大雷劈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反抗地就让他给拉跑了。
陈默找到路边人流稀少的地方,转身把苗苑锁到自己与墙壁之间。
“是这样……”他试图解释。
苗苑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默顿时觉得脑子里一下又乱了,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硬生生地堵在胸口,人们在被逼到极处的时候总是喜欢说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好像那上面清楚明白地刻着字。
陈默想我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可没用啊!
那只是血乎乎的一团肉!
“我,我,如果……”
陈默焦虑地看着苗苑的眼睛。
“我爱你了,你回来吗?”
34.
34.
苗苑觉得自己现在很晕乎,当然之前她更晕乎,所以陈默在问完那个问题之后,看着她明显已经有点僵硬的表情马上说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慢慢想。
苗苑于是松了口气,想,嗯好的,我慢慢想。
陈默说我不急,我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所以你不用马上给结果,你好好想。
苗苑心想好,我好好想。于是,你就打算这么等着了?
苗苑困惑地看着陈默,陈默被她看了几眼,看毛了,忽然莫名的就紧张起来,急匆匆地摞下句话,那,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苗苑歪着头看陈默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无比困惑地使劲儿思考,难道被震撼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苗苑被震撼了,被震撼到无法言语,于是她直接连线了沫姑娘,沫沫收到消息,发出了与苗苑相似的短而急促的惊呼,感慨,陈默他这次又抽什么风?
苗苑无语。
沫沫沉吟几秒,说我过来一下。
于是王朝阳等人就看着苗苑心神不定地看着门外,杨维冬其实很想问苗苑刚才那个人是谁,可是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个重量级的人物,重量级到炮灰他这么个小透明像玩儿似的那种人物。杨维冬心情沮丧,他最近和苗苑相处不错,正在准备更深入地发展,输给过去时这个太惨烈了,他一边用力地揉着面团一边想自个儿这回真tm冤。
沫沫到得很快,苗苑马上两眼放光,以革命战士在穷途末路之际看到老区亲人的热切眼神看着她,沫沫手扶上她的肩膀,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你答应他了?”
苗苑摇头:“还没。”
沫沫舒一口气:“还好。”
“不能答应吗?”苗苑纠结了。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咱现在不讨论这个,听我的,悠着点,没错!”沫沫郑重其事地把苗苑拉到角落里,平常所有的嬉笑都收起,严肃得吓人。
苗苑眼巴巴地看着她吞唾沫,由衷地感觉到人家可以把小米调教得这么乖巧听话力求上进,那就是有理由的,有水平有理论有实践,哪像她呀,一个恋爱谈得支离破碎。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苗苑虚心求教。
“你,啊,”沫沫严肃地指着苗苑, “上次,你车祸那次,你说你要断,你就真断了,说真的那次我特别钦佩你,说断就断了,比爷们还爷们。”
“所以,咳……我应该,就别理他?”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现在的问题是,你要端正态度,解放思想!本来你和陈默都分手了,我也懒得说你了,可是现在陈默横插这么一杠子,我就得给你翻翻旧账,你知道当初你错哪儿了吗?你就是错在对他太好!”
“我对他好也是错啊!”苗苑抱怨。
“对,大错特错!”沫沫随手抓了架子上一个面包问苗苑:“这东西你们这儿卖多少钱?”
苗苑瞄一眼:“五块八。”
“你怎么不卖两块呢?”
“那还不得亏死啊,面粉多少钱一斤了你知道不,还得开房租……”苗苑激动了。
“行行,你也知道东西卖太便宜了会亏啊?过日子,说穿了就是做生意,虽说不像菜场买菜吧,三毛钱就一定能拿回一把葱,但你不能偏离价值曲线啊。”
“我文盲没念过大学,你说这么高深我听不懂。”苗苑被那句大错特错深深地打击到,哀怨地瞪着沫沫。
“这玩意儿高中就学过好吧。”
“你欺负我没念过高中!!”
“你这丫头,”沫沫愤怒地掐她肩膀,“我就不相信你们师专不教马经?”
苗苑低头数手指。
沫沫停了停神,心想,我这都让她拐哪儿去了:“苗苑,你知道你们两个当初为什么过不下去吗?就是因为你面包卖得太便宜,你太纵着他,明明都委屈上了还不敢说。结果到后来,你这边亏本做不下去了清盘走人。他呢?他没为你花过多少心思,他没对你下成本,所以你走了就走了,他也不伤心,你明白吗?”
苗苑无奈:“可是我怎么知道,他不会嫌我贵了呢?”
“咱们店里定价是怎么定的?东西做出来,成本算好,找人吃,问问这个价钱能接受吗?再高一点行不行,再低一点怎么样?我爹妈就老觉得米陆配不上我,小厨子没前途,可我就喜欢那样的,虽然没别人有本事,但他肯听我的。谈恋爱这个事,贵贱就看人心,觉得值就好,觉得不值就得敢要价。”沫沫按住苗苑的肩膀:“所以,你这次给我悠着点,矜持懂吗?别像以前那么上赶着,你得让陈默先出点血,别他一招手你就小心乱跳的,你再这么着当心我抽你。而且你这也不是对他好,你这么亏本贱卖的你要是能卖到底,我也就认了,你们俩那叫天生一对,可问题是你撑不住啊,到最后你又跑了,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害人害己。”
苗苑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半晌,为难地问道:“那我到底应该卖多少钱一斤呢?”
沫沫无语地望了天,心想这么个千古迷题,你问我?
沫沫临走的时候对苗苑说矜持,矜持那俩字儿会写吗?矜持,我真恨不得写好贴你脑门上。苗苑说得了得了,你当我傻瓜吗?沫沫在心里骂,你当你不傻吗?傻丫头!
其实苗苑琢磨着,就算是沫沫不叫她悠着点,她现在也只能悠着点。陈默这么没头没尾地横插一手,你说拒绝吧,他都没干什么,无从拒绝起。说接受,那什么老话说得好:你让我滚,我滚了,你再让我回来,对不起,滚远了。
苗苑心想,当初是自己说要滚的,信誓旦旦地说要滚远,就得有个滚远的样子,就算是只傻瓜,也不能让人一招手就滚回来吧。所以,苗苑深吸了一口气,咱现在也得学学那奢侈品,得端着卖,你要研究顾客的心理,你能在二十块给卖出去的东西,在三块这个价位它就不一定会受欢迎。
所以说,顾客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就像男人的心情一样的那么微妙,嗯,还有女人的。
那天晚上,苗苑在开始时一直留心手机,好像有根无形的线在牵着她,留心到后来忽然想起她的新号码陈默没有,苗苑停下来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到柜子里,工作很忙,转来转去的,她也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到点关了门,苗苑与大家一圈道完别,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往回走,转过街口便看到陈默靠在街边的路灯下面,制服被街灯昏黄发红的光染成暗色,漆黑的双眼里映出霓虹的喧嚣。
苗苑一时吃惊:“好巧啊,你等人?”
“等你。”陈默站直了身体走过去。
“噢,真的啊!”苗苑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俏皮话都学会说上了,苗苑又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猛地一转身冲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问道:“你真的等我?”
“我送你回家啊。”陈默低头看向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苗苑顿时脚软了,哎呀妈啊,这什么待遇啊?
为了更好地对敌作战,达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境界,陈默在下午回到驻地之后开了一个战前小组会议,详细地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敌我形势,深刻地剖析了一番红方的战略战备。
目前正处于休假状态的陆臻中校与目前正处于被甩状态的原杰中尉,利用先进的通讯设备携起手来对他进行了一番严肃的批评再教育。陆臻基本上已经把这个事上升到了军人与男人的荣耀问题,大意是我就说呢,怎么好好地就被人给甩了,这么善良、这么好搞定的姑娘你都搞不定,陈默你也别混了,以后出去不准穿着制服招摇,咱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丢不起这个人。而原杰的意思是,队长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只要有我1%的努力,嫂子也不会跟你说分手。
陈默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两个人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地埋汰,并且相互交流彼此的追人经验,大有结成统一战线的趋势,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陆臻说,默爷你放心,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辈,就你这么点困难算什么呀,你想想兄弟我,我当年那可是珠穆朗玛的高峰啊!不照样让我给征服了吗?你就记住我一句话,一切反动派那就是纸老虎,经不起你一下戳,你要是一下戳不透,你就给我温柔地,执着地,循序渐进地慢慢戳,总有戳破的那一天。
原杰点头不迭,对对对,还是陆团长总结得到位。
陆臻清着嗓子谦虚了一下,然后继续:好,等你戳破了,你千万别认为这么就大功告成了,不是这样的,哄老婆那是一个长期的漫长的工程,我们男人稳定自家后院的一个根本宗旨就是,老婆基本靠哄。你得投其所好,你要温柔体贴,你要让他觉得没什么抱怨,基本上这个世界上就你对他最好……
陈默说,嗯,你老婆。
陆臻说怎么,你对我老婆有什么看法吗?
陈默说我不敢。
原杰暗自心惊,我靠,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让陆中校追得这么千辛万苦,让他们家队长都不敢对她下一字评语。
陆臻哼了一声,我谅你也不敢,小杰子,来报个手机号码给我,看好你们队长,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唉……陆臻长叹气,做辛酸无尽状。
陈默忍不住反问我搞不定,难道你搞得定?
陆臻闲闲地回他一句,我也就是不兴搭理那些小姑娘,毕竟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陈默
1、IT大王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由于本站资源全部来源于网络程序/投稿,故资源量太大无法一一准确核实资源侵权的真实性;
2、出于传递信息之目的,故IT大王可能会误刊发损害或影响您的合法权益,请您积极与我们联系处理(所有内容不代表本站观点与立场);
3、因时间、精力有限,我们无法一一核实每一条消息的真实性,但我们会在发布之前尽最大努力来核实这些信息;
4、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要求本站删除内容,您均需要提供根据国家版权局发布的示范格式
《要求删除或断开链接侵权网络内容的通知》:https://itdw.cn/ziliao/sfgs.pdf,
国家知识产权局《要求删除或断开链接侵权网络内容的通知》填写说明: http://www.ncac.gov.cn/chinacopyright/contents/12227/342400.shtml
未按照国家知识产权局格式通知一律不予处理;请按照此通知格式填写发至本站的邮箱 wl6@163.com